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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在空中飄泊,當看到將成爲未來父母的男女相交的情景,他們會神魂顛倒,不可遏抑。“中有”的有情若爲男性,就會對未來母親的麗姿怦然心動,從而憎惡作爲未來父親的身姿。此時,一旦父親流泄的不淨之物進入母胎,就一心認爲是自己之物而欣喜若狂,隨之中止“中有”,投胎託生。這種託生的一剎那,即爲“生有”。……
佛典上有此一說,本多過去只將佛書當作童話閱讀,如今又忽然想起了這些。
本多感到,神祕這種東西同“中有”的手法十分相似,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只是蠻不講理地一頭闖進來,盤踞不動了。危險的禮物。好似一個變化多端的綵球,從外界被一腳踢進冷峻而整然有序的法律秩序和理性的建築的中央。而且,球的色彩變化也有一定的法則,只是這種法則不同於我們理性的法則,因而,只能使這隻球從人的眼睛裏消隱。
不論本多承認不承認,神祕已經深深刻印在他的心中,再也逃脫不掉了。假如真有逃脫的辦法,那就不是逃脫,而是儘量尋找可以分享祕密的對象。其中一人是少年飯沼,另一個人就是少年的父親。然而,如今尚無證據證明這兩個人中任何一個已經知道這個祕密。抑或可以認定,應該見過清顯裸體的飯沼茂之,也許知道他和兒子身體的相似之處。不過,即使知道,飯沼也許會隱匿不說。應當怎樣向這對父子問個清楚呢?或者說,詢問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呢?首先,他們即使知道祕密,也不一定願意公開出來。如果他們沒有這個心思,祕密或許將像一隻沉重的包袱,永遠壓在本多的心頭。
如今,本多這才體驗到清顯留給他青春時代那種生命的銳利的搏擊。儘管本多從未仿照他人的人生而活着,但清顯迅速而美麗的生命,卻在本多生命之樹最爲重要的數年間,如開着淡紫色花朵的寄生蘭一般紮下了根。因而,清顯的生命代表着本多生命的意義,成就了本多原來無法開放的花朵。這種事情莫非又要重新演示?這種轉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一方面爲諸多之謎而困惑,一方面在本多心中,又如地下水一般滲出了喜悅之情。清顯復活了!他於生命的途中猶如突然被砍伐的幼樹,又再次萌生了碧綠的新芽。而且,十八年前,兩位朋友都很年輕,如今,本多青春已逝,而朋友依然在花樣年華中閃耀着光輝。
少年飯沼缺乏清顯似的美麗外貌,但卻具有清顯所沒有的英雄之氣。雖說表面的觀察尚不知底裏,但少年飯沼不像清顯那樣傲慢,而具有清顯所缺少的剛毅。這兩個人雖然有着光與影之別,但相輔相成的特性,使得各人成爲青春的化身,這一點是完全一致的。
本多想起曾經和清顯一起生活的日子,懷念和悲憫交織,同時又感到一種不可預測的希望。他覺得,既然承受着如此心靈的振顫,即使將自己過去囿於理性的確信全部拋擲,也將無怨無悔。
無論如何,在與清顯有緣的奈良地方,能夠遇見這種轉生的奇蹟,又是何等的奇緣巧遇啊!
“清晨起來,首先要做的事,不去率川神社了,先乘車去帶解,趁早拜訪尼寺的聰子。打從清顯死後,好久沒有音訊,先向她表示歉意,再向她報告轉生的喜訊。即使她不相信,這也是我的義務。從前的門跡已經薨去,依稀聽到現在的門跡就是她的尊稱。這次,從那張日漸衰老的美麗的面龐上,或許可以看到真誠而熱烈的歡樂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