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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本多數度尋求慶子的幫助,但慶子的態度令他不解。他琢磨,透自殺的動機,只有慶子一人知道。
“那個孩子的自尊心比別人要強上一倍,大概爲了證明自己是個天才而尋死的吧。”
慶子有了這番話,再一追究,她把聖誕節那天一同用餐時的經過,全都說出來了。慶子強調她是出於對本多的友情,但本多卻立時提出要同慶子絕交。於是,兩人二十多年的交往和美好的友誼遂告終結。
本多免予被定爲“無力管理財產者”。假若本多死後透繼承財產,這個盲人是需要法律上的監護人的。同時,他也必須被宣佈爲“無力管理財產者”。本多立下遺囑並辦理了公證,指定了能長久扶助透的最值得信賴的人作爲監護人。
眇目的透退學之後,成天呆在家中。除了絹江以外,對誰都不開口說話。女傭們都打發了,本多僱用了個護士出身的女子。透一天裏的大半時光是在絹江的廂房裏度過的。每天都能聽到障子門裏傳來絹江溫柔的嬌音。透一一應和着,一點兒也不怠慢。
翌年三月二十日,透過了生日也看不出任何將死的跡象。透學習盲文,閱讀書籍。他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總是安安穩穩地欣賞唱片音樂,傾聽院子裏的鳥鳴,辨別那鳥屬於哪一類。一次,透隔了很久才同本多說上句話。他向本多提出要和絹江結婚。本多得知絹江的瘋病屬於遺傳,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衰亡日漸推進,終末靜靜出現徵兆。猶如從理髮館回來,領口殘存的毛髮不時刺疼皮膚,儘管該忘記的時候都已忘記,但每當一想到死,脖子就感到刺疼。本多覺得某種力量已經爲他迎接死亡準備好一切條件,但死亡還沒有到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頭緒紛亂的時期,本多逐漸感到胃部每每有些壓迫感。但他沒有像尋常那般急急忙忙跑醫院,而是自我診斷爲因消化不良而感到胃部沉重。新的一年,他照樣食慾不振,假若說這都是因爲透自殺未遂而引起的諸多煩惱造成的,那他就不像是一直蔑視苦惱的本多了。還有他那日漸的消瘦,如果也是無意識的苦惱和悲哀的結果,那麼,這實在是沒有預料到的事。
然而,苦惱到底是精神的還是肉體的,本多以爲沒有任何必要再加以區分了。精神的屈辱和前列腺肥大之間有什麼不同呢?某種尖銳的悲哀和肺炎引起的胸痛之間有什麼不同呢?衰老正是精神和肉體雙方的疾病。衰老本身是不治之症,等於人活着本身也是不治之症。這不是什麼屬於存在論的哲學方面的病,而是我們肉體本身的病,是潛在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