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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很好!”“神藍”說。“看在真主的份上,你去問問那些姑娘們願不願意在德國的報紙上寫出這樣的事情:爲頭巾問題進行抗爭的時候,忍受不了各方面的壓力而自殺,作爲一個罪人那樣死去。”
“我會問的!”卡固執地說,同時也有些害怕。
“請你來還有另外一件事,”“神藍”說。“教育學院院長剛纔就死在你眼前……這是政府壓迫戴頭巾姑娘在穆斯林中引起憤怒的結果。然而這個事件當然是政府的一次挑釁行爲。可憐的院長開始被當成暴政的工具,然後被派來的瘋子殺死而讓人們來譴責穆斯林。”
“您贊成這種事情呢,還是譴責這種行爲?”卡帶着一種記者的謹慎問道。
“我來卡爾斯不是爲了政治,”“神藍”說,“我來卡爾斯是爲了制止自殺的蔓延。”他突然抓住卡的肩膀,把他拉近,親了親他的雙頰:“你是將年華交給詩歌的苦行僧。你不會成爲迫害穆斯林們的工具。正如我信任你一樣,你對我也非常信任,這麼大雪天來到了這裏。爲了感謝你,我想講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他用一種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語氣,盯着卡的眼睛說:“要我講嗎?”
“請講。”
“很早的時候,在波斯有個勇猛無敵、不知疲倦的英雄,爲衆人所敬仰。像所有喜愛他的人一樣,今天我們也稱他爲魯斯特姆。一天,魯斯特姆在打獵時迷了路,晚上睡覺時,馬也丟了。本來他想去找自己的馬“拉克什”,卻誤入了敵人的領地圖蘭。可是因爲他的聲名早已傳揚到了這裏,所以人們認出了他,他在這裏也受到了禮遇。圖蘭國王設宴款待了他。宴會後他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圖蘭國的公主就來到這裏向魯斯特姆傾訴了對他的愛慕之情。她說想生個他的孩子。魯斯特姆被她的美貌和甜言蜜語打動,就和她做了愛。早晨,魯斯特姆爲給未出世的孩子一個信物,留下了自己的護腕便返回自己的國家。這個孩子——人們叫他蘇赫拉布,我們也這麼叫他吧——多年後從母親那兒瞭解到,父親就是傳奇中的魯斯特姆,便對母親說:‘我要去伊朗,把暴戾的國王凱依卡烏斯趕下臺,輔佐父親登上王位……然後,我再返回圖蘭,把和凱依卡烏斯一樣暴虐的圖蘭國王艾福拉希亞布趕下臺,自己當王!到那時父親魯斯特姆和我分別統治伊朗和圖蘭,這也意味着整個世界將得到公正的統治!’好心的蘇赫拉布天真地這麼認爲,可是他卻沒明白,敵人比自己隱蔽而且比自己要狡猾得多。圖蘭國王儘管知道蘇赫拉布的意圖,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戰,爲了不讓蘇赫拉布認出自己的父親,國王在軍隊裏安插了自己的親信。是陰謀,是陷阱,是厄運的玩笑,還是至高至大的真主暗自安排的巧合,赫赫有名的魯斯特姆和兒子蘇赫拉布率領着各自的軍隊,終於對陣在了戰場,因爲雙方都穿着鎧甲,兩人都沒有認出對方。身穿鎧甲的魯斯特姆爲了讓對方大意,本來就經常把自己掩藏起來。孩子氣的蘇赫拉布只想着讓父親坐上波斯王位,根本不在意是和誰交戰。就這樣,兩個具有崇高心靈的偉大戰士,父與子,在身後士兵們的注視下,衝上前去,亮出了各自的寶劍。”
“神藍”停了停,沒有看卡的眼睛,像個孩子似的說道:“儘管讀了有上百遍,可每次讀到這裏,我的心總是在恐懼中狂跳不止。不知爲什麼,我總是先把自己當成是要殺死父親的蘇赫拉布。有誰想殺死自己的父親呢?什麼樣的靈魂能忍受得了這種痛苦,忍受得了這罪惡的重負!特別是具有一顆童心的蘇赫拉布!殺死父親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就在我這麼想着的時候,穿着鎧甲的兩位勇士開始了廝殺,幾個小時後,不分勝負,雙方鳴金收兵。第一天夜裏,我不光琢磨蘇赫拉布,也開始琢磨起他的父親。在接着往下讀時,好像是第一次讀那樣地激動,總是樂觀地想像着父子兩人可能通過某種方式擺脫這種境地。”
“第二天,依舊是兩軍對陣,依舊是衣着鎧甲的父子倆在陣前無情地廝殺。經過長時間地搏鬥,那天運氣——甚或運氣就是這嗎?——偏向了蘇赫拉布,他將魯斯特姆擊下馬來,將他擒住。正當蘇赫拉布抽出刀,準備殺死魯斯特姆的時候,國王的親信們趕了上來,說:‘在伊朗,沒有第一次就取對手首級的習慣。不要殺他,這是很失禮的。’蘇赫拉布也就沒有殺死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