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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有時我想,這個情景在魔鬼的唆使下可能會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在我眼前出現的東西一定是我的幻覺。因爲正如我說的,如果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地方,那就意味着沒有安拉——願真主保佑。而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我已經不信仰安拉了。而這又是比死都可怕的事情。”
“我明白了。”卡說。
“我查了百科全書,無神論者這個詞來自希臘語的athos這個詞。這個詞的意思不是指不信仰神的人,而是指被神拋棄了的人。這也是這裏的人成不了無神論者的原因。因爲即使我們想成爲無神論者,安拉也不會拋棄我們。要成爲無神論者,就必須先成爲西方人。”
“我既想成爲西方人,也想能有信仰。”卡說。
“被安拉拋棄了的人,即使每天晚上都去咖啡館和朋友們說笑打撲克,每天和班裏的同學們開玩笑打鬧,每天和朋友們一起聊天,他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但他還是會有真正的愛和安慰的。”卡說。
“她一定得像你愛她一般愛你。”
又有人敲門了,奈吉甫擁抱了一下卡,像小孩子似的親了親卡的臉,走了出去。卡看見一個人等在那裏,但正在這時那人卻跑向了另一個隔間。卡又重新插好隔間的門,吸着煙看着外面飄落着的大雪。他覺得自己能像回憶一首詩似的逐詞逐詞地回憶起奈吉甫說的這個情景,如果沒有從“波洛克來的人”,他感覺自己就能把奈吉甫看到的這個情景像寫一首詩一樣寫到本子上。
從波洛克來的人!高中最後一年,那些日子裏我和卡談文學常常談到深夜,這是我們很喜歡談的一個話題。只要對英國詩歌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柯爾雷基的那首名爲“忽必烈可汗”的詩開頭的一段註解。這首詩的副標題是“夢中的幻影,詩的一部分”,開頭講了柯爾雷基因爲生病喫了一種藥(實際上爲了開心他吸了鴉片),在藥的作用下他昏睡起來,在他睡覺前他一直在讀這本書,書裏的句子在睡夢裏變成了一個個實物,成了一首詩。這首詩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卻是如此巧奪天工。柯爾雷基醒來後能將這首詩的每一個詞回憶起來。他取出紙筆墨,開始一行一行急切地寫起這首詩。剛寫到現在我們所知道的這首詩最後一行的時候,門響了,他站起身開了門:是從鄰近的波洛克市來的一個收債人。把這人打發走後,柯爾雷基急急忙忙回到桌前,卻發現剩下的那部分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頭腦中存在的只是一種情緒和個別的單詞。
因爲沒有從波洛克來的任何人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當卡被叫到臺上去的時候,這首詩還保留在他的腦子裏。舞臺上他的個頭比別人都高。他身上的那件德國灰色大衣更使他顯得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