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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的喧囂頃刻間停了下來。一些人,情緒激昂的學生們,失業者們,來抗議的伊斯蘭政教徒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嘲笑和反對什麼,都安靜了下來。坐在前排的官員們、整個一天都在跟蹤着卡的警察們、副市長、警察局副局長和教師們知道卡是詩人。細高個兒主持人面對這種安靜有些緊張。他照搬電視裏“文化節目”中常問的問題:“您是詩人,在寫詩。寫詩難嗎?”每次我在看錄像帶時,總想忘掉卡簡單而又勉強的回答,從他的回答觀衆們沒有弄清楚寫詩難不難,卻明白了卡是從德國來的。
“您覺得我們美麗的卡爾斯怎麼樣?”主持人接着問。
猶豫片刻後,卡說:“非常美麗,非常貧困,非常憂鬱。”
後面的觀衆中有兩個宗教學校的學生對他的回答報以嘲笑,另外有人喊道:“貧困的是你的靈魂。”接着有六七個人從中受到鼓舞,也站起身喊了起來。這時觀衆中有一半開始嘲笑起來,另一半說的是什麼誰也沒有聽清楚。我去卡爾斯時,圖爾古特先生告訴我,電視機前韓黛聽到這句話後哭了起來。主持人說:“在德國您代表的是土耳其文學。”
“讓他說說他爲什麼來這兒。”有人喊道。
“我來了,因爲我曾非常不幸,”卡說,“在這裏我覺得非常幸福。現在請聽好,我要朗誦詩了。”
一陣驚訝和吵鬧之後,卡開始朗誦起了詩。多年後,我拿到了那晚的錄相帶,充滿讚歎和熱愛地看着我的朋友。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衆人面前朗誦詩。他像一個專注而又安靜的行者,滿腦子在想着事,向前走着,毫無做作。除了有兩次他像是在回憶什麼而稍有停頓外,他流暢、輕鬆地朗誦完了這首詩。
奈吉甫發現這首詩就是源自他剛纔說過的“情景”,他說的“沒有安拉的地方”,他所說的每個詞都寫進了詩裏,他像中了邪似的站了起來,但這並沒有打亂卡的節奏,這種節奏讓人想起飄落的雪花。掌聲零零星星,後排有人站起來喊叫,另外一些人也進行了附和。他們是在回應這首詩呢,還是覺得無聊,不得而知。如果不算他隨後落在綠色幕布上的影子的話,這是我能見到的我這個相知二十七年的朋友的最後一些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