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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立刻明白這一刻他會終生難忘。他是如此幸福,要是沒有其他姑娘們的提問,沒有圖爾古特先生因爲擔心而感到痛苦的表情的話,此時他的淚水可能已經奪眶而出了。
“軍人們可能有什麼動作了,”圖爾古特先生說,是喜是憂,他有些不知所措。
餐桌上一片狼藉。有人把菸灰彈在了橘子皮裏,這可能是伊珂乾的。卡小時候他父親年輕的遠房表姑穆妮萊姑姑也經常這麼做,儘管卡的母親和她說話時話裏沒少用過敬語,但實際上很瞧不起她。
“他們宣佈不準上街的禁令了,”圖爾古特先生說,“劇院發生什麼了,給我們說說。”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卡說。
伊珂和大夥兒都知道,卡的確是這麼想的,所以才這麼說的,可是卡自己還是覺得有種罪惡感。
現在他想長時間地坐在這兒,什麼也不說,靜靜地看着伊珂,可是屋裏“革命之夜”的氣氛使他感到不安。不是因爲糟糕地回憶起了童年時的軍人政變之夜,而是因爲大家都向他提問。韓黛在角落裏已經睡着了。卡迪菲看着卡一眼都不想瞧的電視,圖爾古特先生則因爲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顯得既得意又擔心。
卡在伊珂身邊握住她的手坐了一會兒,讓她去樓上她自己的房間。不能和她更親近,這使卡很痛苦,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裏有一股他熟悉的木板味。他小心翼翼地把大衣掛在了門後的鉤子上,打開了小巧的牀頭燈。疲憊,像從地底下傳來的一陣轟鳴,不僅包圍了他的整個軀體、眼皮,還有房間和整個旅館。因此,在他把進入腦海中的這首新詩飛快地寫在本子上的時候,他感覺到所寫的詩句,是他現在坐着的這個牀、旅館大樓、大雪覆蓋着的卡爾斯城、整個世界的一個延續。
他給這首詩取名爲“革命之夜”。詩以童年時的軍事政變之夜家裏所有人都醒來穿着睡衣聽收音機和國歌開頭,然後寫過節時家人一起喫飯。因此考慮到這首詩並不是源於經歷的一次革命,而是他的記憶,後來他就這樣把這首詩放進了雪花的圖案之中。詩中一個重要的問題是,當災難席捲這個世界時,詩人頭腦的一個部分卻可以對此充耳不聞。但這麼做的詩人,只能生活在幻覺之中:詩人難以做到的就是此事!卡寫完詩後點燃了一支菸,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