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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迪菲雙手捂住臉開始抽泣起來。伊珂抱住她,也開始哭了起來。不過在無聲的哭泣中,她覺得自己和妹妹哭的不是一回事。過去她們都不願意放棄“神藍”,倆人一直都在明爭暗搶,那時她們也曾在羞愧中這樣哭過一兩次。現在伊珂覺得一切紛爭都已經結束了,她也不會離開卡爾斯了。一時間,她覺得自己老了很多。向生命妥協,然後老去,睿智得對世界一無所求,這些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
她現在更擔心的是號啕大哭的卡迪菲。看得出來,妹妹要比自己痛苦得多。因爲自己沒有落到妹妹這一步,她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謝天謝地——或者說是報復的感覺,不過她馬上就難爲情起來。爲了能多賣些汽水和鷹嘴豆,民族劇院的經營者們一直在電影間隙放着同樣的音樂——青年時代她們曾在伊斯坦布爾聽過的那首《寶貝,靠近我》。那時,她們倆都想學好英語,卻都沒做到。此刻,伊珂感覺卡迪菲在聽到這首歌以後哭得更兇了。透過簾子間的縫隙,伊珂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在昏暗後臺的另一頭和蘇納伊聊着天,而馮妲·艾塞爾則手拿酒瓶在往杯子裏倒着酒。
“卡迪菲女士,我是奧斯曼·努裏·喬拉克上校,”一箇中年軍人粗魯地拉開簾子,像電影裏演的那樣給她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女士,我要怎樣才能減輕您的痛苦呢?要是您不想上臺演出的話,我可以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路已經通了,部隊馬上就要進城了。”
在後來的軍事法庭上,奧斯曼·努裏·喬拉克就用這番話作爲他試圖保護卡爾斯免遭那些政變分子破壞的證據。
“我沒問題,謝謝您,先生。”卡迪菲說。
伊珂覺得卡迪菲也學會了馮妲·艾塞爾的做作,但她同時也非常佩服卡迪菲爲振作起來而作出的努力。卡迪菲強迫自己站起來,喝了杯水,然後就像個幽靈一般在寬敞的後臺走來走去。
第三幕就要開始的時候,伊珂想把父親拉走,不讓他見卡迪菲,可臨到最後圖爾古特先生還是湊了過來,“不要怕,”他說,“他們(指蘇納伊和他的朋友們)都很現代。”
第三幕剛開始,馮妲·艾塞爾便唱了一首被強姦的女人常唱的民歌,這也吸引了那些看得稀裏糊塗的觀衆們的注意。馮妲·艾塞爾和平時一樣,一邊哭喊着咒罵男人,一邊囉裏囉嗦地講述着自己的遭遇。兩首歌和一小段讓孩子們捧腹大笑的模仿廣告(“阿伊嘎茲”牌天然氣是用屁做成的)過後,燈光暗了下來,舞臺上出現了兩個士兵,這不禁讓人們想起了大前天晚上在演出的最後時刻荷槍實彈衝上臺來的軍人。他們把一個絞刑架抬到了舞臺中央,劇場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蘇納伊一瘸一拐地和卡迪菲一起走到了絞刑架下。
“我認爲事情不會發展得如此迅速。”蘇納伊說。
“你是在承認自己沒能如願呢,還是因爲你已經老了,你想找個時髦的死法,所以你在找藉口?”卡迪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