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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村故意不朝我看,他滿心不安地用胳膊肘支着桌子,淺淺地坐在椅子裏。他臉上勉強地浮着微笑,死死盯着桌子的一角。我看着他這副樣子,渾身湧起一股痛楚的喜悅。他受傷了。我的喜悅正是來自這裏吧?抑或這種喜悅是如此悲劇性地、反常地得以實現,或者說在實現的一剎那就變成了空漠的離奇的共感了吧?
伊村猝然回過頭來。他僵硬地笑着。他有些漫不經心,但手腳十分麻利。他冷不丁一伸手打我指縫裏迅速搶走吸剩的菸頭。“算啦,算啦,別再逞能啦。”——他在桌面上刀子刻劃的凹坑裏,用力掐滅了菸頭,一邊說:“天黑了,還不回家嗎?”
——大家盯着站起來的我,一致說道:“一個人能回去嗎?伊村,送送他吧。”這明顯是叫我和伊村搭伴兒。我鞠了一躬,順着相反的方向出了屋子。我走在燈光晦暗的廊子上,感覺如同第一次長途旅行。
夜間,我在牀上睡不着覺,憑我這個年齡,能設想到的都想過了。高傲自負的我到哪兒去了?我過去不是頑固堅持不做一個不同於自我的人嗎?而眼下,我不是又開始切望做一個不同於自我的人嗎?漠然覺得醜陋的東西,又忽而搖身一變爲美麗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做個小孩子真是可憎。
——當天深夜,似乎記得遠方發生了火災。失眠之中,聽到氣泵的聲音就在附近轟鳴,我即刻起牀跑去打開了鐵門。但是,火災現場離城鎮很遠。氣泵的警笛依然焦急地鳴叫着,但只見火舌優雅地躥上天空,這遠方的火場景觀顯得異常的寂靜。火焰次第濃烈地燃燒起來,我一看到這番情景,立即產生了睡意,於是胡亂關上門窗,倒在牀上進入了夢鄉……
可是,因爲記憶有些不確,事實上,也許是我當天夢裏出現的火災現場吧。
昭和二十一年六月《人間》
<hr/><ol><li>[1]能樂劇目之一,描寫武藏坊弁慶,於京都五條橋上敗給牛若丸(源義經),雙方訂立主從關係的故事。​</li><li>[2]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1746-1828),西班牙畫家,作品有銅版組畫《奇想集》、《賣牛奶的姑娘》和《唐·霍塞·庇歐·莫利那》等。​</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