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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繼續跟蹤耶拉的回憶,辭去了色扎德巴斯電影院的工作後,他接着在一家瀰漫着膠水與紙張氣味的小店裏,替一位裝訂商工作。這時,有一行句子抓住了卡利普的視線,似乎是一則早已寫好的預言,用以解釋他此刻的處境。那是一句很老套的句子,出自熱情有餘的自傳作家之筆,這種人總爲自己編造一個賺人熱淚的過去——“我只要拿到什麼就讀什麼。”耶拉寫道。卡利普很清楚,耶拉不是在談論自己在裝訂商那邊的日子,而是在暗示卡利普只要拿到有關耶拉的文章就會往下讀。
一直到凌晨他離開前,每當想起這句話,卡利普都會覺得它證明了耶拉知道他——卡利普——此時此刻正在做什麼。所以,他認爲過去五天的考驗,並非他個人在追尋耶拉和如夢的蹤跡,而是耶拉(或許還有如夢)爲他設下的遊戲。由於這種想法正好符合了耶拉私底下遙控人們的慾望——通過佈下小陷阱、模棱兩可的情境、虛構的故事——卡利普不禁要想,他在這間儼然如博物館的公寓裏所做的調查,並非出於他的自由意志,而是遂了耶拉的願望。
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不僅因爲他再也忍受不了這股窒息的感覺,和長時間的閱讀帶來的眼睛痠痛,也由於廚房裏他找不到東西可喫了。他從衣帽間裏拿出耶拉的深藍風衣穿上,如此一來,假使門房以斯梅和他太太佳美兒還醒着,將會在睡眼矇矓中想像走出大樓的是耶拉的風衣和雙腿。他摸黑走下樓梯,看見門房的一樓窗戶裏並沒有滲出光線,從那扇窗他可以瞥見外頭的大門。由於他沒有大門的鑰匙,他沒辦法把門鎖好。就在他走上人行道的瞬間,他感到一陣冷顫:他一直刻意不去想的那個人,電話裏的男人,隨時可能從某個黑暗的角落冒出來。在他的幻想中,這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手裏握有的,並非一場新軍事政變陰謀的證據資料,而是某種更駭人而致命的東西。然而,街上沒有半個人。他假想自己看見電話裏的男人在街上跟蹤他。不,他沒有模仿任何人,而是他自己。“我弄假成真。”經過警察局時,他自言自語道。站崗的警察手擎機關槍,站在警局前,朦朧的睡眼狐疑地打量着他。爲了避開牆上的海報、嗞嗞作響的霓虹廣告牌以及政治塗鴉,不去閱讀上頭的文字,卡利普低着頭行走。尼尚塔石所有的餐廳和快餐櫃檯都打烊了。
走了好一段時間之後,沿着人行道穿過一排排七葉樹、柏樹和梧桐樹,融雪順着排雨管滴落,發出淒涼的聲響,他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和鄰近咖啡店傳來的喧譁。來到卡拉廓伊後,他在一家布丁店用湯、雞肉,和糖漿煎餅把肚子填飽,在一家全天營業的蔬果店裏買了水果,從快速點餐櫃檯買了麪包和奶酪,接着,他便返回“城市之心”公寓。
[1]梅列維,蘇菲教派的一支,由詩人魯米所創,追求冥想與苦修,通過伴隨着音樂不停旋轉跳舞的儀式來接近真主,其僧侶故而有迴旋舞托鉢僧的稱號。
[2]哈拉智(alHallaj,858—922),蘇菲教派的殉道者,因宣稱“我是真理”而被視爲異端,最後被肢解並釘死在十字架上。
[3]阿塔爾(Farid udDin Attar,1119?—1220?),土耳其詩人,其作品影響了魯米及許多蘇菲派詩人,最重要作品爲《羣鳥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