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罕·帕慕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就好像征服者穆罕默德?”
“沒錯。”
“很好,我是穆罕默德。我在電話簿裏找不到你的名字。給我你的住址,好讓我去你那兒。”
“既然我把住址當成祕密,那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因爲我只是一個普通市民,心懷善意,想要把關於一場即將發生的軍事政變的證據,提供給一位大名鼎鼎的記者。這就是爲什麼。”
“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情,不可能只是普通市民。”卡利普說。
“六年前我在凱爾斯火車站遇見一個傢伙,”名叫穆罕默德的說,“一個普通的市民。他是一家小雜貨店的老闆,而且就像八百年前的詩人阿塔爾那樣,年復一年待在一家瀰漫着藥草和香水氣味的普通小店裏。他要到埃祖隆去處理生意。整段旅程中我們都在談論你。對於你的家族姓氏——撒力克——的意義,他有一番見解:‘意思是蘇菲之道上的旅人。’他很清楚你以真名發表的第一篇專欄爲何要用‘聽’這個字來破題,原因是它翻譯成波斯文是‘bishnov’,魯米的《瑪斯那維》正是以這個字開頭。1956年7月,你寫了一篇文章,把人生比擬爲連載小說,而整整一年後,你又在另一篇文章裏把連載小說比擬爲人生,這段時間,他對你的隱祕對稱和功利主義深感興趣,因爲他從文字風格中分析出你以化名接下了摔跤手系列文章,這系列的原作者由於和報社之間有嫌隙而丟下不管。同時期的另一篇作品中,你要求男性讀者不應該對街上的美麗女子皺眉,相反,應該要學歐洲人那樣擺出愛慕的微笑。他知道你帶着愛慕、景仰和溫柔所描繪的美麗女子就是你的繼母,你拿她來代表一個對男人的皺眉憤憤不平的女人。另一篇文章裏,你暗諷一個住在伊斯坦布爾灰撲撲的公寓大樓裏的大家庭,把他們比喻成一羣可憐的日本金魚住在魚缸裏。他曉得那羣金魚是一個又聾又啞的叔叔養的,而那個大家庭便是你的家庭。這個人,一輩子沒有到過埃祖隆以西的任何地方,更別提來過伊斯坦布爾,但他卻認識你所有不具名的親戚、你居住的尼尚塔石公寓、附近的街道、轉角的警察局、對面的阿拉丁商店、帖斯威奇耶清真寺的中庭和院子裏的倒影池、秋季花園、‘牛奶公司’布丁店、人行道沿路的菩提樹和慄樹。他對它們瞭如指掌,一如熟悉自己在凱爾斯市郊店鋪裏販賣的各式南北雜貨——從香水到鞋帶,從菸草到針線。在那個年代,當我們的全國廣播電臺裏還聽不到統一的口音時,他知道你在‘伊斯坦布爾廣播’裏諷刺伊白亮牌牙膏所推出的‘十一個問題測驗’,也知道他們爲了奉承你好讓你閉上嘴,拿你的名字用來作爲價值兩千里拉的答案。但正如他所料,你並沒有接受這小小的賄賂,反而在下一篇專欄裏建議讀者不要使用美國製的牙膏,應該用他們自己乾淨的手,沾一點自制的薄荷香皂,來搓磨牙齒。你當然不會曉得,單純善良的雜貨店老闆就依照你胡謅的配方,塗抹他那日後將會一顆顆脫落的牙齒。除此之外,在接下來的火車旅程中,我和雜貨店老闆發明了一個問答遊戲,叫做‘題目:專欄作家耶拉·撒力克’。我很辛苦地才贏了這個滿心掛念要在埃祖隆站下車的男人。沒錯,他是個普通市民,一個提早衰老的人,一個沒有錢修牙齒的人。這個人,他生活中惟一的樂趣,除了讀你的專欄外,就是待在花園裏逗弄他所養的好幾籠鳥,然後跟別人談論養鳥經。懂了嗎,耶拉先生?一個普通市民也有能力瞭解你,所以你別想瞧不起他!不過,我碰巧比那位普通市民更瞭解你。這就是爲什麼我們會像現在這樣,徹夜長談。”
“第二篇提到牙膏的專欄後四個月,”卡利普開口,“我針對同一主題又寫了一篇。內容在講什麼?”
“你提到,漂亮的小女孩小男孩在睡覺前給他們的父親、叔伯、姑嬸、繼母們‘晚安吻’,漂亮的小嘴散發出薄荷牙膏的清香。平心而論,稱不上是一篇專欄。”
“我還在其他什麼地方談到日本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