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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離開,我立刻穿上如今已故的母親和姨媽的襯衣與長裙。我的畫家和書法家弟兄們,現在我要一五一十地向你們描述當初我換上女人衣服時的感覺,還有那一天我所學到的,身爲一個女人的祕密。先容我坦白地澄清,不同於書本的記載和傳道士的說法,當你打扮成一個女人的時候,相反地,並不覺得自己像魔鬼。
一點也不!當我套上母親的玫瑰繡花羊毛內衣時,一股溫柔的幸福感傳遍了全身,我變得和她一樣敏感。我姨媽自己從來不敢穿的開心果綠絲綢長衫,碰觸着我裸露的皮膚時,我內心感到了一股對所有孩童——包括對我自己——難以抑制的關愛。我想要哺育每一個人,煮飯餵養全世界。這時的我想要知道擁有乳房的話會是一種什麼感覺,於是我把所有找得到的東西——襪子和洗臉毛巾——塞進胸前,讓自己能夠明白一件着實好奇不已的事情:當一個波霸是什麼感覺。當我看見自己胸前巨大的凸起時,是的,我承認,我驕傲得跟撒旦一樣。當下我明白了,男人呀,只要瞥一眼我豐碩的乳房,就會追着它們跑,想盡辦法只求把它們放進自己的嘴裏。我覺得充滿力量,然而,這是我想要的嗎?我被搞糊塗了:我既想要充滿力量,又想要讓人憐惜我。我想要一位有錢有勢有智慧、素未謀面的男人瘋狂地愛上我;但同時我又懼怕這樣的一個男人。我翻出母親的嫁妝箱,從枝葉花紋刺繡的牀單旁邊、香味撲鼻的羊毛襪之間,找出她藏在箱底的黃金雕花手鐲,把它們戴上了手腕。接着,我抹上她每次從澡堂回家用來紅潤臉頰的胭脂,穿上姨媽的翠綠斗篷,束攏頭髮,罩上同樣翠綠色的薄面紗。我凝視着珍珠母貝鑲框鏡子中的自己,打了一個哆嗦。雖然沒有妝點我的眼睛和睫毛,但它們已經變成女人的了。儘管只露出眼睛和臉頰,但我顯然是一位非常嫵媚動人的女人,這使我快樂極了。我的陽具,比我自己更早注意到面前的美女,挺了起來。自然,這使我感到很生氣。
從手裏的鏡子中,我望着一顆淚珠滑落眼眸。突然間,我傷痛地憶起一首從不曾忘卻的詩。就在這一刻,在萬能真主的啓發下,我用歌唱般的節奏吟出了這首詩,試圖忘記心中的煩憂:
<small>我善變的心啊,當我身處東方時,渴望西方;當我身處西方時,渴望東方。</small>
<small>我的身體啊,當我是男人時,想做女人;當我是女人時,想做男人。</small>
<small>身爲人類何其困難,人類的生活更是無比艱辛。</small>
<small>我只希望能享受前面,也能享受後面;成爲西方人,也成爲東方人。</small>
我原本想說:“希望我們的埃爾祖魯姆弟兄們不要聽見這首發自我內心的歌。”因爲他們一定會氣壞的。可是,我爲什麼要害怕?或許他們壓根兒不會生氣。聽着,我可不是因爲愛講閒話才說的,只不過,我聽說那位有名的傳道士,崇高的絕對不是胡斯萊特先生,雖然已經結了婚,但其實喜歡男孩勝過喜歡我們女人,就和你們這些敏感的畫家一樣。我只是把聽說的轉述給你們聽。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情,因爲除了覺得他很壞之外,他還好老喔。他的牙齒都掉光了,而且,聽一些跟他熟稔的年輕男孩說,他的嘴巴臭得要死,請原諒我的用詞,就像一頭熊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