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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同於其他圖畫。”我接口:“你的姨父,願他安息,要求我在紙的一個角落畫一棵樹。在背景某處……畫面的中央、前景的部分,將置入某人的圖畫,大概就是蘇丹陛下的肖像。那塊很大的空間已經留好,但還沒有開始畫。依照法蘭克的風格,放在背景的物品必須比較小,所以他要我把樹畫得小一點。隨着畫面的細節慢慢發展,整幅圖感覺起來彷彿是從一扇窗戶望出去的世界景象,完全不像一幅插畫。然後我才領悟到,利用法蘭克的透視方法作畫時,頁緣的邊框與鍍金取代了窗戶的窗框。”
“高雅先生負責邊框裝飾和鍍金。”
“如果你想問的是這件事,我已經說過我沒有殺他。”
“一個兇手絕不會承認是他殺了人。”他馬上回嘴,接着問我,剛纔咖啡館遭襲的時候,我在那裏做什麼。
他把油燈放在我坐着的坐墊旁邊,放在了我的紙張、我畫的書頁之間,藉此照亮我的臉。他自己則在房間來回走着,就像黑暗中的一個陰影。
我把跟你們說的這些都告訴了他,跟他說我其實是咖啡館的稀客,今天只是恰巧路過。除此之外,我還告訴了他我爲他們畫過兩幅牆上的掛畫,而實際上我也不喜歡咖啡館裏發生的這一切。“因爲,”我補充道,“如果繪畫藝術企圖通過對生活中的醜惡加以鄙視與懲罰取得其影響力,而不是從畫家個人的技巧、執着與回到安拉身邊的渴望中孕育出力量,那麼,惟一的下場便是藝術受到自身的鄙視和懲罰。不管它的內容鄙視的是埃爾祖魯姆的傳道士或撒旦,後果都一樣。更何況,如果那咖啡館不跟埃爾祖魯姆教徒糾纏的話,今天晚上它也不會受到襲擊。”
“就算這樣,你還是會去那裏。”這混蛋說。
“沒錯,因爲那裏很愉快。”他到底懂不懂我有多坦白?我又說:“即使明知某樣事情是錯的,我們這羣阿丹的子孫仍然可以從中獲得極大的樂趣。我必須羞愧地說,我也喜歡觀賞那些廉價插畫和模仿表演,還有說書人用平鋪直敘的用白話文講述的各種撒旦、金幣和狗的故事。”
“就算是這樣,爲什麼你會踏入那個不信教者們呆的咖啡館?”
“好吧。”我放任內心的聲音說,“我自己也時常被懷疑的蠹蟲啃噬:自從奧斯曼大師,甚至包括蘇丹陛下,公開認定我是畫坊中最具才華也最爲專精的畫師之後,我開始戰戰兢兢深怕其他的畫師們嫉妒,爲了不讓他們對我產生仇恨,有時候我會努力試着去他們出沒的場所,和他們呆在一起,努力做得像他們一樣。你懂嗎?而且,自從他們把我說成是一個‘埃爾祖魯姆信徒’之後,爲了讓別人不要相信這種謠言,我便開始經常進出那個邪惡不信教者們呆的咖啡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