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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街上逛一整天后晚上回家,就像暑假過後回學校一樣。我一直坐到了咖啡館打烊,大家一個接一個回家的時候,我等待着,也許會有個人過來做點什麼,但是他們除了對我不知叫了多少次“豺狗,豺狗”之外什麼都沒做。
“好了,哈桑,別再一副豺狗的樣子了,還是回家,看看數學吧!”
我走着,上着坡,誰我都不在乎,因爲我喜歡黑暗,寂靜的黑暗,只有蟋蟀的叫聲,我可以聽,我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我的未來:到遠方國家的旅行、充滿血腥的戰爭、機關槍的嗒嗒聲、戰爭中的喜悅之情、海軍戰俘服苦役的歷史影片、讓犯人們閉嘴不再發出可惡吵鬧聲的皮鞭、整齊劃一的軍隊、工廠還有妓女——我感到羞愧,我有點害怕自己了。我要成爲一個偉大的人。我爬上了坡。
接着我心裏猛地一陣刺痛:我家有燈光!我停了下來,看了看。我家就像一個裏面點着燈的墳墓。從窗戶上看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湊近一看,媽媽不在,她一定已經睡了;爸爸躺在沙發上睡着了,他在等我。讓他等着吧,我會悄悄地從我房間的窗戶鑽進去睡覺。我走了過去,一看,他把我的窗戶關上了。那好吧!我走過去,使勁敲另一扇窗戶,爸爸醒了。他走過來,沒開門,卻打開了窗戶。
“你去哪兒了?”他喊道。
我沒有吭聲,聽到了蟋蟀的叫聲。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快進來吧,進來!”爸爸說道,“別在那兒站着。”
我從窗戶進去了。他站在我面前,用慈父的目光看着我。接着他又開始了:兒子呀兒子,你爲什麼不學習呢,兒子呀兒子,你一整天都在街上幹嗎,諸如此類的話。我突然這麼想:媽媽,我們和這個哭哭啼啼的男人有什麼關係?我要去找我媽,我要叫醒她,這麼跟她說,我要和我媽一起從這個男人家裏搬出去。一想到那樣一來爸爸會多麼傷心,我就覺得很煩。是的,我也有錯,我在街上逛了一整天,但是爸爸,別擔心,看看明天我是怎麼努力學習的吧。就算我這麼說,他也不會相信的。最後,他不說話了,就這樣既惱怒又像要哭出來似的看着我。我馬上進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子前面學數學,爸爸,你看看我,別難過了,行嗎?我把門也關上了。燈亮着,光線會從門縫滲出去,你可以看到,也就是說我正在用功。他還在自言自語着。
過了一會兒,聽到爸爸那邊沒了動靜,我又擔心了起來,就輕輕地打開門看了看,他不在,大概睡下了。他們自己呼呼大睡的時候,還想要我努力學習。好吧,既然高中畢業文憑這麼重要,我就努力學習吧,整夜不睡地學習,學到早上讓媽媽難過的地步,你們看吧,但我相信生活中還有許多比它重要得多的東西。如果你們想聽我會告訴你們的,媽媽,你知道共產主義分子、基督徒和猶太復國主義者嗎,你知道混入我們當中的共濟會會員嗎,你知道卡特與羅馬教皇還有勃列日涅夫談過什麼嗎?即使我講他們也不會聽的,聽了也不會明白……好吧,我想還是讓我心平氣和地開始學習數學吧。
我打開書,真該死,我該看對數了。是的,log,我們是這麼寫的,而且我們說log(A·B)=log A+log B。這是第一步,還有很多別的東西,書上叫定理。我一次就把所有內容都工工整整地寫在了本子上。之後看到自己寫得那麼工整乾淨,我很高興。我寫了四頁了,我知道怎麼學習。也就是說,他們所說的對數總共也不過如此而已。我想現在再來做道題吧。它說接招,看看這個對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