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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亮了,但是,我一回來就看見,我們家的燈還亮着。好的,爸爸!不管是窗戶,還是門,他都鎖上了,他就在那裏睡覺,不是在牀上,又是一個人在沙發上,可憐的跛子!我先是感到可憐,然後我又有些生氣。我拍了拍窗戶。
他站起來打開了窗戶,叫着,喊着,我以爲他又要打我了,不,他又開始講起了生活的艱難和文憑的重要性,他在講這些的時候是不會打人的。我聽着的時候低着頭,要讓他平靜下來,但卻不是光聽就能結束的。忙了整個晚上和遭遇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已經聽不進去你說的話了。我走進了屋子,從櫃子裏抓了一把櫻桃,正喫着,突然,我的天,他要扇我巴掌,我立刻縮了一下,他打到了我的手,櫻桃和核兒撒了一地。
在我拾起來的時候他還在說着,當他明白我沒有在聽的時候,這次他開始央求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你爲什麼不學習呢,等等。我很心疼又很傷心,但是我能怎麼辦。之後他又打了我肩膀一下,這下我生氣了。
“你要是再打我一下,我就離開這個家。”我說。
“滾!”他說,“我不會再把窗戶打開了!”
“好啊,”我說,“我自己的錢本來就我自己在賺。”
“別說謊!”他說,“這個時候你在大街上做什麼?”接着我媽媽從裏屋出來了,“這小子說要離家出走!”他說,“說再也不回家了。”
他的聲音有點奇怪,在發抖,像是哭泣前的顫抖,像是一條沒有主人的老狗的孤獨叫聲,那條可憐的狗像是因爲痛苦和飢餓而在衝沒見過的、不認識的人叫着。我煩了。我媽媽,擠眉弄眼地做了個暗示,意思是說你進屋去,我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賣彩票的跛子又嘮叨了一會兒,叫嚷了幾句,他們倆還談了談。後來,不管怎樣,他們熄了燈,不說話了。
太陽已經照到了窗邊,我也過去躺到了牀上,但是我沒有脫衣服。我就那樣躺着,看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的一條裂縫,雨下大的時候,水從裏面往下滴,我看着那裏的一塊黑斑。以前我把天花板上的那塊黑斑想像成一隻鷹,這隻老鷹伸展着翅膀,像是要在我睡覺的時候飛到我上面來抓我似的,而我好像不是個男孩,卻是個女孩似的!我想着。
我要去她那裏,海濱浴場,九點半,我要對她說,你好,倪爾君,你還認識我嗎,瞧,你還是不回答我,還是板着個臉,但是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因爲很遺憾,我們處在危險之中,你誤會我了,他們也誤會我了,現在我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我就這麼說,就跟她講,他們想讓我衝你吼,衝你嚷,讓我奪走你手中的報紙撕掉,倪爾君,做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那時,倪爾君會走向從遠處看着我們的穆斯塔法,會跟他說說自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穆斯塔法會不好意思,或許那時,倪爾君會明白我喜歡她,或許不會生氣,甚至或許會高興,因爲生活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你上哪兒知道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