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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圖向你描繪的是我的親身經歷,是我的實際表現,而不是我應該如何,不是良心抗拒的是是非非。我請你務必記住這一點。
“黎明之前,德方又開始炮擊。他們在天剛破曉時發起進攻,他們的將軍犯了前一天我們的將軍犯過的同樣錯誤。他們的傷亡甚至更大。他們越過我的彈坑,衝到我們發起攻擊的戰壕,但他們幾乎立刻被擋了回去。在這次戰鬥中,我只聽到了嘈雜的聲音。還有德國兵的一隻腳,他在射擊的時候踩在我肩膀上作爲依託。
“夜晚又降臨了。南邊還有戰鬥,但我們這一帶已經平靜下來。戰鬥結束了。我方戰死的大約有一萬三千人。一萬三千個大腦、記憶、愛、感覺、世界、宇宙——因爲人的大腦是比宇宙本身更大的宇宙——僅僅爲了幾百碼無用的爛泥地。
“半夜裏,我爬回了村子。我很擔心受驚動的哨兵會開槍把我打死。但是遍地唯有死屍,我處在一片死亡的沙漠之中。我爬進了一條交通溝,那裏也只有一片死寂和屍體。再往前爬了一陣,聽到前面有用英文講話的聲音,於是我高聲叫喊。那是一隊擔架兵,他們正在進行最後的檢查,是否還有活人存在。我說自己是被爆炸的炮彈震昏過去了。
“他們毫不懷疑我的謊言。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從他們口裏我得知了我所屬的營的殘部所在地。我沒有任何計劃,唯有孩子想回家的本能。但是正如西班牙人所說,一個就要淹死的人很快就能學會游泳。我知道,從正式意義上說,我一定是死了。如果我逃跑,起碼不會有人來把我追回去。黎明時分,我離開前線已經有十英里。我還有點錢,而且法語一向是我家裏的通用語言。第二天,我找到一些農民,他們給我提供喫住。第二天晚上,我繼續前行,跨過田野,一直往西,經過阿圖瓦,繼續朝布洛涅方向前進。
“如此艱苦跋涉,有如十八世紀九十年代的流亡者。一星期之後,我終於到達布洛涅。那裏到處是士兵和憲兵。我近乎絕望。沒有必要的證件,我當然不可能搭上回家的運兵船。我想到一個主意,人先到碼頭上,再對他們說我被扒竊了……但是因爲我的臉皮還不夠厚,未能得手。後來有一天運氣來了,給了我一次當扒手的機會。我遇到步槍旅的一名戰士,他喝醉了,我又把他灌得更醉。我登上了即將開啓的輪船,而那個可憐的傢伙卻還在駐地附近一家小咖啡館上面的房間裏酣睡不醒。
“此後,我遇上了真正的麻煩。但是今天晚上我已經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