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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要你注視那顆星,要求你放鬆全身的肌肉。你應該放鬆全身的肌肉,這很重要。收緊一點。現在放鬆。收緊……放鬆。現在看星。這顆星的名字叫天琴座主星。”
我心裏想,天啊,他是想對我做催眠術,然後我必須按規矩辦事。但是我將很小心地等候,到時裝出被催眠的樣子。
“你正在放鬆嗎是的你正在放鬆。”我注意到他講話沒有標點停頓。“你累了所以你放鬆。你正在放鬆。你正在放鬆。你正在注視着一顆星你正在注視……”不斷重複。我記得以前在牛津也是如此。一次晚會之後,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威爾士男人給我做催眠,但是後來發展成兩人互相瞪眼。
“我說你正在注視着一顆星一顆星你正在注視一顆星。那顆柔和的星,白色的星,柔和的星……”
他不停地說着,但他平時說話時的那股無禮唐突勁兒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話音有如大海發出的催人入睡的聲音,如微風輕拂,如我的衣服的質感,似乎已不在我的意識之中。有一個階段,我一個人望着那顆星,仍然躺在陽臺上,我的意思是隻意識到自己躺着望那顆星,其他一無所知。
後來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幻覺,彷彿自己不是在往天上看,而是往下看太空,就像看一口深井。
接着便是自己不知身在何處,周圍環境如何。那顆星並沒有更靠近,而是像從望遠鏡中看到的孤零零的一顆星,不是星羅棋佈中的一顆,而是獨自飄浮在藍黑色的太空,在一種空冥之中。這種感覺我記得很清楚,對那顆星有了非常奇特的全新感受,它變成發出白光的球體,周圍的空冥是它培育出來的,也是它所需要的。回顧當時的情景,我的感覺也同那顆星一樣,懸浮在黑暗的空冥之中。我注視着那顆星,那顆星也注視着我。我們彼此平衡,重量完全一樣,如果能把意識看成一種重量的話。兩者在天平上處於持平狀態。這種狀態似乎無休止地持續着,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持續了多久。兩個獨立實體同樣飄浮在空冥之中,彼此截然相反,沒有任何價值,沒有任何感覺。沒有美感,沒有道德感,沒有神聖感,沒有身體外形感,只有位置感,跟動物的感覺一樣。
後來出現了緊張情緒。我似乎在期待着什麼。等待是有目的的。我不知道它將是可以聽到的還是可以看見的,應該使用哪一個感官。但是它會來,我試圖發現它的到來。星星似乎不見了。也許是因爲他讓我閉上了眼睛。空冥成了一切。我只記得兩個字是康奇斯一定講過的:發光和聆聽。發光、聆聽的空冥。黑暗和期待。有風吹在我的臉上,一種純粹的肉體感覺。我的臉迎着風,空氣清新又溫暖,但是我突然感覺到風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向我吹來的,這種肉體上的感覺很奇特,着實令我激動又喫驚。我舉起一隻手,風動可感,像是無數看不見的電扇吹出來的一股陰風,送到我的身上。這一情況似乎也持續了很長時間。
不知在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難以覺察的變化。風變輕了。我並不認爲當時看到了什麼變化的跡象,我只不過是知道風變輕了,而且並不感到驚奇(也可能是康奇斯告訴我風變輕了)。這種輕非常宜人,就像度過了漫長黑暗的冬天之後享受到一次精神上的日光浴。感受到這種輕,而且把它吸引過來,也就是說,既有能力把這種輕吸引過來,而且有能力接受它,那種感覺極爲愜意,簡直妙不可言。
從這一階段我又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我領悟到,此階段十分真實而且能給人以啓迪,它吸收了全部的輕。我的意思是,它似乎揭示出生存的深刻意義,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而這種存在的意識變得比輕更重要,就像輕變得比風更重要一樣。我開始產生一種進化的感覺,感到自己正在變形,就像噴泉在風中改變形狀一樣,又像是水中的一個漩渦。風和輕都變成次要的了,它們只是通向目前狀態的道路而已,這種狀態沒有三維沒有感覺,唯有純粹的存在意識。這也許是一種唯我論,只是一種純粹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