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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一定帶我去——別騙我啊。”
每天晚上,滋幹都是在和乳母重複一番這樣的對話之後才入睡的。孩子幼小的心裏懷疑乳母是在哄他,然而乳母好像真的把這件事跟贊岐說了。一天,贊岐牽着他的手領他去看母親了。可是幼兒的記憶實在不可靠,因爲這麼重大的日子,他根本記不得了。他的記憶像舊電影膠片那樣斷斷續續,前後不連接,有的地方模模糊糊,有的地方卻非常清晰。在這些影像中,時常浮現在他腦海裏的,是年幼的自己蹲在本院宅第的迴廊欄杆旁,無聊地看着院中景緻的身影。
他知道母親就在迴廊那邊的寢殿裏,自己是爲了見母親而等在這裏的。每次都是等了半天后,贊岐從那寢殿裏出來,示意自己過去。母親很少到門口來迎自己。總是待在上房最裏面的某個房間裏,一見他進來,就一把將他抱到膝上,撫摸他的頭,吻他的臉頰。
“媽媽。”
“我的孩子。”
母親緊緊抱住他。可能因爲他當時什麼都理解不了的原因吧,母親從沒有跟他親密地說過話,只是三言兩語而已。他想要把難得一見的母親的模樣牢牢記在心裏,所以被母親抱着時總是仰着臉看,可是房間昏暗,而且從額頭上垂下來的濃密的頭髮遮住了母親的臉龐,宛如佛龕裏的佛像一般,因此從來沒能仔細看真切過。他常聽侍女們說,像母親那樣秀美的人實在少有,也知道所謂美麗指的就是這種容貌,可卻怎麼也弄不清她到底是如何漂亮。只是,他喜歡聞着母親衣服上那股特有的薰香味兒,被靜靜地抱在母親懷裏時的舒服的感覺。回家之後,沁入他臉頰、手上及衣袖上的香氣兩三天仍不散,彷彿母親陪在自己身邊似的。
幼年時的他真正感覺到母親的美貌,是平中抓住他並在他胳膊上寫和歌的時候。記得那是個迴廊附近的紅梅初開的春日,他正在西配殿的外廊上和幾個女童玩耍,一個男人微笑着走了過來。
“喂……你見過你媽媽了嗎?”說着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滋幹想說“還沒有”,又怕這麼回答不合適,就一聲不吭地瞧着那個男人。他後來才知道此人就是平中,但那張臉當時並不陌生,以前常常在家裏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