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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路延伸出来的这段小径两旁栽种着紫杉;夏天,山毛榉蔚然,与葱茏的紫杉一起掩映着小路,但即使在绿荫下,草坪的开阔和小屋柔软温暖的色彩都清晰可见。我喜欢长而低矮的房子映衬着山毛榉树。小屋墙脚下冒出一两棵山毛榉树的幼苗,但不知为何小屋的地基没有动摇或下陷。我喜爱这环境,这自然和对的感觉。想到这是我居住的地方,就感到惊奇。
我过了些时日才明白这并不是乡村的“自然”,小屋是被设计成这种效果的。墙很厚,也许中间填充了碎石;但表面是燧石碎砖和暖黄色石头的混合。某一次我看到了这设计和它的意图,也就看出这是匠人的用心。某天,在边墙一堆高耸的石头上,我看见建造者或设计者的首字母刻在上面,姓氏首字母表明他是房东家族的一员,旁边还有年份“1911”。
这是这个家族某个人以游戏之心做的事。在那个遥远安定的年代,乔治五世加冕的那一年。对于身边的新鲜事物,我习惯于凭着本能去理解,因而花了些时间才看出这是一种游戏,以及它在庄园土地的次序安排中的分量。
一排矮篱笆把我的小屋和一栋小单间的没上油漆的木屋隔开,篱笆历经风霜变成了灰黑色。木屋呈方形,比我的小屋高,是典型的乡村风格。墙是厚而粗的木板,墙根保留了树干的形状和树皮。整个结构架在蘑菇形的石头上。
我想这座奇特的房子是建造师特意设计的——不知道是不是建造我的小屋的庄园成员——作为护林人在草坪或者说庄园绿地边上的屋棚。我在这儿待了三四个年头后,某个夏日午后,园丁皮通吃完午饭心情放松,打开了久经风霜的门让我看。虽然这房子很多年没有使用,门却轻易地打开了,并且没有散架!
这并不是护林人的屋棚,而是个马厩,甚至有个存放稻草的阁楼。阁楼里仍有稻草,墙上的钉子上还挂着绳索、马具以及用在马身上的皮革制品。屋子里还散发着马的气味,蜘蛛网下方的木地板非常干净。屋外的一切都受风雨侵蚀。内部——这个木屋或者木盒比从外部看来高大很多——一切都被保护,除了偶尔会遭到欧掠鸟的围攻,尤其是春季的两三周里。
一个像护林人小屋的马厩(我让自己的幻想继续);跨过草坪有一个壁球场,它的明显粗粝的墙面和我小屋的墙一样出自精心考虑。旁边是粗木料搭成的车库或马车棚。接着是古旧的覆满常春藤的仓库或谷仓,燧石堆砌成的墙,谷仓后部成了教堂院子的围墙。在丘陵和湿草甸的空旷、开阔之后,这里不期然出现了中世纪拥挤而拘束的遗迹与提示。正如沿着车道,老农场经理现代化的平房处在有着一道道条痕的古老陡坡边上。于是在这里,我对我住的小屋、护林人的屋棚和旁边的农场屋舍的幻想,与中世纪不期而遇。
然而它们成了一个整体,并且奏效了:你能像我一开始那样,顺理成章地将其看作这个地区爱德华时代风格的宅子的一部分。或者你能进入幻想,是孩子式具体化的想象,成人做的孩子的游戏:想象这庄园一度庞大辉煌,连它的角落都显示出巨大的安全感和财富(不像在特立尼达岛,我最初知道“庄园”一词,尤其当它指的是蔗糖庄园,是没有任何宏伟或风格的概念的,只有一种规模和单调的印象,以及庄园边上微不足道的生活和房子)。这种游戏元素——庄园草地上的儿童屋——我一旦认出它,便顺着它展开想象。
从护林人的屋棚穿过小径,从我小屋的侧窗看去,有一座小小农舍。它只是一个窝棚,挨着庄园菜园的墙搭建。它的样子像半个屋舍,屋顶是一个斜坡,从某个角度看感觉是有门窗的。
绕过窝棚的小径,绿地边缀满了蘑菇状的石头。我听说这些石头是当地一大特色。谷仓建在石头之上,可以防鼠。这种设计阻止了老鼠进入马厩,就是那座我想象成护林人棚屋的房子。同时起到了装饰作用,营造出童话色彩。每块蘑菇石都和其他的不同。上部被切割成不同样式,下面的柄被割成一个弧度。多年过去,很多蘑菇石被损坏。它们可谓脆弱的幻想。很多蘑菇的顶部其实消失了,甚至有些柄被削平。但是在我的小屋门外,靠近小径的一边,在菜园围墙前面,有五六个蘑菇奇迹般保存下来,完好得如它们最初被设计的那样:蘑菇顶一个个削成不同厚度,刀锋粗粝,冬天里每个撑起了一小块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