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諾贊·斯茂的奇異故事 (第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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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這個有前科的罪犯咆哮道,“多好的正義呀!寶物如果不是我們的,那會是誰的?寶物不是他們合法賺來的卻要給他們,這算是正義嗎?你們看看我是如何將寶物賺到手的吧!整整二十年,在那熱病肆虐的溼地住着,白天,整日都要在紅樹[16]下做苦工,夜晚則被鎖在污穢不堪的囚棚裏,身戴鐐銬,被蚊子叮咬,忍受着瘧疾的折磨,還要受那些喜歡拿白人泄憤的每一個可惡的黑臉獄卒的各種凌辱,這就是我得到阿格拉寶物所付出的代價,而你卻要與我談什麼正義。難道只是因爲我不願將我歷盡艱難而得到的東西讓別人去享受,你就認爲不正義嗎?我寧願被絞死或是被童格的毒刺毒死,也不願在牢獄裏活着而讓另外一個人拿着本該屬於我的錢去逍遙快活!”此時,斯茂不像最開始那樣沉默了,他滔滔不絕地傾述肺腑。他雙眼閃光,手銬隨着抖動的雙手震得直響。看到他如此憤怒和衝動,我馬上理解了,爲什麼舒爾託少校一聽到這個囚犯越獄歸來的消息就嚇得魂不附體,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完全有根據的。
“你忘了一點:我們對於這些事情完全不瞭解。”福爾摩斯安然地說道,“你並沒有把事情的整個經過告訴給我們,因此也就不能說你如何有理。”
“哦,先生,還是您的話公正合理,儘管說我應當感謝您爲我的手腕戴上了手鐲。可是,我並沒有怨恨……這一切都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如果您想聽我的故事,我毫不隱瞞,我所要講的全都是實話。請把水杯放在我身旁,謝謝您,我如果口渴就會把嘴靠近杯子來喝水的。
“我是伍斯特爾州人,出生在波舒爾城附近。我們那裏姓斯茂的人很多,有時候我很想回去看看,可是由於我一向行爲不端,我想族人未必會歡迎我。他們都是些穩重的教徒、本分的農民,在鄉里很受人尊重,而我卻一直是個流浪漢。在十八歲那年,由於戀愛出了麻煩,我無法待在家裏,只好另尋出路。當時正好趕上步兵三團即將調往印度,爲了脫身,我便應徵入伍,選擇了一條靠拿軍餉爲生的道路。
“然而,我的軍旅生活註定不能長久。就在我剛剛學會鵝步操,學會如何使用步槍的時候,有一次到恆河裏游泳,水中的一條鱷魚就像做外科手術一般乾淨利落地把我整個小腿都咬了下來。幸好當時連隊的游泳健將——班長約翰·侯德也在河裏。由於過度驚嚇和失血,我一下子昏厥過去,如果不是侯德抓着我向岸邊游去的話,我恐怕就會葬身河底了。我在醫院裏休養了五個月,才裝上木腿一瘸一拐地出了院。由於殘廢,我被取消了軍籍,我也就更難找到工作的機會了。
“各位可以想象一下,當時我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成了沒用的瘸子,運氣該有多壞。可是,我窘困了不長時間便時來運轉,當時恰好有一個剛剛來到印度經營靛青園的、名叫阿勃懷特的園主正在尋找一個人來監督靛青園裏苦力們的工作。巧得很,這個園主是我原來所在部隊團長的好朋友。由於我成了殘廢,團長經常照顧我,簡而言之,團長極力向他推薦我。這項工作主要是騎在馬上完成的,我的雙膝還夾得住馬腹,儘管殘疾,騎馬還沒什麼問題。我的工作就是在莊園裏來回巡行,監督工人並把工人們勤奮或是懶惰的情況隨時向園主報告。我得到的報酬很不錯,居住條件也很好,因此我產生了畢生從事靛青事業的願望。園主阿勃懷特先生和藹可親,經常到我的小屋裏來吸菸聊天,因爲那裏的白種人不像在這裏,彼此之間都很關照。
“唉,可惜好景不長。突然間,一場大規模叛亂[17]出人意料地爆發了。頭一個月,人們還像在祖國那樣安居樂業,可是到了下一個月,二十多萬黑鬼子[18]就失去了控制,把整個印度變成了地獄。當然,這些情況你們幾位在報上都已經見過了,也許比我這個目不識丁的人知道得更多,因爲我只知道我所目睹的事情。我們靛青園所在地叫做穆特拉,與西北幾省毗鄰。每天晚上,焚燒房屋的火焰都會照得滿天通紅;每到白天,都有小隊歐洲兵士保護着自己的家人,從我們的靛青園經過,前往離此最近的有駐軍的阿格拉城避難。園主阿勃懷特先生爲人十分固執,他認爲這些叛亂的消息未免有些誇大,他認爲不久以後就會平息,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涼臺上喝酒吸菸,然而周圍早已烽煙四起了。我和管賬的道森夫婦都忠於職守,當然都與園主生死不離。結果有一天變故來了。那天我到遠處的一個園子去辦事,黃昏時分騎着馬緩緩歸來。在路上,一堆蜷伏在陡峭的峽谷谷底上的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騎着馬走過去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那正是道森的妻子被人割成一條一條的而後又被豺狼和野狗喫掉了一半的屍體。道森的屍首也在不遠處,他的手裏握着打光了子彈的手槍,在他的前面,還躺着彼此疊壓在一起的四個印度士兵的屍體。我抓着繮繩,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纔好,突然間,我看見園主的房子着起火來,火苗已經躥出屋頂。我知道此時趕過去對主人沒有任何幫助,只能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從我駐足的地方,可以看到幾百個穿着紅色衣服的黑鬼子正對着燃燒的房屋手舞足蹈,其中有幾個人朝着我指了指,緊接着就有兩顆子彈從我頭上掠過。我立刻掉轉馬頭向稻田狂奔,直至深夜才逃到阿格拉城。
“可事實上,阿格拉也並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整個印度都已經變得像一羣馬蜂。但凡能聚集一些英國人的地方,也只能保住手槍射程以內的一小塊地方,其他地方的英國人都成了居無定所的逃難者。這是一場幾百萬人對抗幾百人的戰爭。最令人難過的是:我們的敵人不管是步兵、騎兵還是炮兵,都是當初曾在我們手下接受訓練的精銳部隊,他們用的是我們提供的武器,軍號的聲調也和我們一樣。在阿格拉駐紮着孟加拉第三火槍團,其中有一些印度兵,兩支馬隊和一個炮兵連。除此之外,還新成立了一支由商人和政府工作人員組成的義勇軍。我雖然裝着木腿,但還是參加了。七月初,我們前往沙根吉迎擊叛軍,曾一度將他們擊退,後來因爲彈藥短缺而退回城裏。各地傳來的只是最壞的消息——這原本不足爲奇,因爲只要你看一下地圖就會知道,我們正處於判亂的中心地帶。拉克瑙就在東面,相距一百多英里;康普城在南面,差不多有一樣的距離。四面八方,到處都是痛苦、殘殺與暴行。
“阿格拉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裏面聚居着形形色色的稀奇古怪而又令人感到害怕的魔鬼信徒。在狹窄而曲折的街道里,我們這點人是根本無法佈防的。於是,我們的長官調動了軍隊,在河對岸一個阿格拉古堡裏設立了陣地。不知道你們幾位當中有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古堡或是閱讀過關於這個古堡的記載?這個古堡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地方——儘管我到過許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可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奇怪的地方。首先,它大得出奇,我估摸着它的面積可達數英畝。較新的一部分面積非常大,可以容納我們整支軍隊以及婦孺、輜重,而且還綽綽有餘。可儘管這樣,較新的部分還遠遠沒有古老的那一部分大,沒有人到那裏去,蠍子、蜈蚣在那裏盤踞。舊堡裏面全都是空曠無人的大廳、曲折盤桓的甬道以及蜿蜒迂迴的長廊,人們走進去很容易迷路。所以,沒有多少人到舊堡裏去,可是偶爾也有人結伴拿着火把進去探險。
“從舊堡前流過的小河,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護城河。堡壘的兩側及後面有很多供人進出的門,當然,這裏以及我們部隊居住的地方都必須有人把守。我們人數太少,不可能在照顧到堡壘各個角落的同時又照顧到所有的炮位,因此,我們絕不可能在所有的堡門處都派重兵把守。我們的對策是在堡壘中央設置一箇中央守衛室,每個門由一個白種人帶領兩三個印度兵把守。我被指派在每天夜裏一個固定的時間段內負責把守堡壘西南面一個孤立的小門。在我手下,有兩名錫克教徒士兵可供差遣。我所接到的指令是:遇到緊急情況,只要放一槍,中央守衛室就會有人來接應。可是,我們那裏距離堡壘的中央有二百多步,而且還要經過許多迷宮一樣曲折的長廊和甬道。我很懷疑:如果我們真的遭到攻擊,救兵究竟能否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