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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最好馬上聲明一下,這個故事是不帶有任何地方色彩的。我對考古學一無所知,而且也不認爲自己很想了解。整天與已經長埋地下的人和物攪在一起在我看來是沒有意義的。凱里先生曾經說過,我身上缺少考古學者的氣質,毫無疑問,他說得完全正確。
在我抵達營地後的次日上午,凱里先生問我是否願意去看看他設計的那個宮殿——我想他用的就是“設計”這個詞。不過對於他怎麼去設計一個存在於很久以前的東西,我根本沒有概念。於是我說我願意,而且說實話,我甚至爲此感到有點兒興奮。據說那個宮殿有將近三千年的歷史了。我很好奇那個時候的人會建造什麼樣的宮殿,那裏面的陳設會不會和我在圖片中看到的圖坦卡蒙法老[1]的墓穴一樣。但是信不信由你,那兒除了泥巴之外沒有什麼可看的。大約兩英尺高的爛泥牆就是全部的東西了。凱里先生帶着我到處參觀,給我講解——這是大中庭,這裏和樓上有一些大的會議室以及各種其他用途的房間,所有的門都開向中庭。而我所想的只是:“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不過當然啦,我很客氣地沒有問出口。我可以告訴你的就是,這次參觀帶給我的是徹頭徹尾的失望。在我眼裏,整個挖掘場只是一堆泥巴而已,沒有大理石,沒有黃金,也沒有其他任何好看的東西。我姑媽在克里克伍德的房子如果變成遺蹟都會比它壯觀。那些古代的亞述人或者其他什麼人,居然還自稱“國王”呢。凱里先生帶我參觀完他的古老“宮殿”之後就把我交給了拉維尼神父,神父負責帶我去看看遺址其他的地方。我有些害怕拉維尼神父,大概由於他是個修士,而且是個外國人,嗓音還那麼低沉,以及其他諸如此類的原因吧。但其實他非常親切,除了說話有點含含糊糊。有時候我覺得整個遺址對他而言比對我還要顯得不真實。
後來萊德納太太向我解釋了原因。她說拉維尼神父只對“寫下來的文件”感興趣,這是她的原話。當地人把所有事情都寫在黏土板上。他們很奇怪,看上去像異教徒,但其實都很通情達理。他們甚至在學校裏也使用黏土板,正面刻着老師佈置的功課,背面則是學生的答案。我承認這一點令我很感興趣,因爲這顯得很人性化,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話。
拉維尼神父陪着我到挖掘場的各處轉轉,告訴我哪些是廟宇,哪些是宮殿,哪些是私人住宅,還有一個地方他說是早期阿卡得人的墓地。他急促的說話方式很有意思,對於每個話題都只是蜻蜓點水,然後就馬上轉到下一個。
他說:“你到這裏來很奇怪。難道說萊德納太太真的病了嗎?”
“也不能完全說是病了。”我小心翼翼地說。
他說:“她是個奇怪的女人,我認爲她是個危險人物。”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問,“危險?怎麼個危險法?”
他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我覺得她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他說,“沒錯,我覺得她可以極其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