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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諾曼停不下來。
喬的牢房在東翼最頂層。曬了一整天太陽,入夜後囚室還是很熱。裏面沒有電,電力只供應走廊、食堂,以及死刑犯牢房區的電椅。囚室裏面都靠點蠟燭。室內抽水馬桶還沒普及到查爾斯城監獄,所以囚犯大小便都是拉到木桶裏。喬的牢房本來是供一個囚犯住的,但現在裏頭塞了四張牀。他三個室友的名字分別是奧利弗、尤金、圖姆斯。奧利弗和尤金是一般的小混混,分別來自瑞威爾和昆西,兩人都跟希基幫做過生意。他們從來沒機會跟喬接觸,甚至沒聽說過他,但雙方聊起幾個名字後,他們就知道他的確是希基的手下,也就沒爲了給他下馬威而收拾他。
圖姆斯是最老也最安靜的。他一頭黏黏的頭髮,四肢肌肉發達,眼裏有些什麼東西不太對勁,讓你不想注視。喬入獄的第一天,太陽下山後,圖姆斯坐在他雙層牀的上鋪,雙腿從牀緣垂下,偶爾喬會發現圖姆斯茫然的眼神轉向他,他也只能和它接觸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喬睡在奧利弗對面的下鋪,那張牀墊最爛,牀板都凹陷了。牀單很粗糙,被蟲蛀得破破爛爛,聞起來像溼毛皮。他斷斷續續打着盹,但始終沒有睡着。
次日早晨在院子裏,諾曼朝他走來,兩隻眼睛淤黑,鼻子看起來被打斷了。喬剛想問他怎麼回事,諾曼便滿臉陰沉,咬着下脣,一拳朝喬的脖子揮來。喬往旁邊走了兩步,沒理會脖子的刺痛,想着要問爲什麼,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諾曼逼近他,笨拙地舉起雙手。如果諾曼不管喬的頭而去攻擊他的身體,喬就完了,因爲他的肋骨還沒癒合,早上起牀時還是痛得眼冒金星。喬滑動腳步,腳跟颳着泥土地。在他上方的高處,瞭望塔上的警衛正往西看着河流或往東看着海洋。諾曼朝他脖子的另一邊揮拳,喬舉起一腳朝諾曼的膝蓋骨踹下去。
諾曼往後倒下,右腳彎成一個怪異的角度。他在泥土地裏翻身,想用一邊手肘撐起身子。喬第二次踹向他的膝蓋時,半個院子的人都聽得到諾曼的腳骨被打斷的聲音。他嘴裏發出的聲音不太算是尖叫,而是一種更柔和、更深沉的吹氣的聲音,一隻被壓在屋子底下的狗垂死爬行時,發出的就是那種聲音。
諾曼躺在泥土地上,雙臂垂在兩側,淚水從眼睛流入耳朵裏。喬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危險了,可以把諾曼扶起來,但這種舉動會被視爲軟弱。於是他走開了。他穿過上午9點就已經熱得難受的院子,感覺到盯着他看的眼睛多得數不清,每個人都在觀望,在決定下一個測試是什麼,考慮着他們要玩弄這隻老鼠多久,才真的下手打死牠。
諾曼不算什麼,只是個熱身而已。如果這裏有任何人知道喬的肋骨傷得多麼嚴重——此時他連呼吸都痛得要死,連走路都會痛——他就活不到明天了。
之前喬看到奧利弗和尤金在西牆旁,現在他們走進人羣中。在搞清狀況之前,他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於是喬走向一羣不認識的人。如果他突然停下,東張西望,看起來就會很蠢。而在這裏,愚蠢就等於軟弱。
他走到那羣人面前,在院子另一頭,靠牆,但那些人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