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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洞狗子是個在林場看套子的老光棍兒,又是個外來人,在當地一無親二無故,也很少有人願意跟他來往,因此此人能佔便宜決不喫虧,手腳還不乾淨,小偷小摸、順手牽羊,軟的欺負硬的怕,能訛就訛、得坑就坑,什麼缺德事兒都幹。據說這個老洞狗子也是打獵的出身,平時鑽山入林打獵爲生,別看人性不行,但是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此人也有行的地方,頭一個是腦子好使,不過沒用在正道上,一肚子陰損壞的鬼主意;二一個就是槍桿子直溜,山上的飛禽走獸,遇到他難逃活命,當真稱得上彈無虛發。
自古以來,打獵的靠山喫山,無不信奉一個道理——山上一草一木都是山神爺的,打獵是靠山神爺賞飯喫,下手的時候要留有餘地,絕不能見什麼打什麼。飛禽也好走獸也好,一次只能打一隻,無論獵物是大是小,一個山頭只可以放一槍,不夠喫的再去別的山頭打,寧可費腳力也不能壞了規矩。老洞狗子卻不信這一套,不分大小公母,有什麼打什麼,見什麼打什麼,放滾地籠、下絕戶網,打多少也不嫌多,這座山打絕了再去打下座山,反正誰也沒見過山神爺長什麼樣。
按說像老洞狗子這樣的壞種應該受一輩子窮,沒想到讓他撞上一個發大財的機會。以前他還沒來長白山看套子的時候,在崇陽溝打獵。溝口有片瓜田,關外晝夜溫差大、光照充足,種出來的瓜又沙又甜,不過成熟的時間相對較晚,要到農曆七月份才最好喫。咱們說的這片瓜田中間有個窩棚,住了一個看瓜的叫吳老六,一輩子沒兒沒女,老伴兒又死得早,到了收瓜的時候乾脆連家也不回了,一個人住在窩棚看守瓜地,倒不是怕有人偷喫,一個瓜十幾斤重,一個人能喫多少?來來往往又都是十里八鄉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渴了摘個瓜喫也沒什麼,只是要防備獾子、野豬之類的,這些個東西專門糟蹋莊稼,如果讓它們從瓜地這頭拱到那頭,那個損失可不小。
看瓜的吳老六一個人住窩棚守瓜田,深居簡出十分寂寞,待悶了就好喝兩口。人這酒量是天生的,酒癮卻是喝出來的,越喝癮越大。看瓜的打年輕就愛喝酒,如今上了歲數,一天不喝酒嗓子眼兒裏就跟有個小手兒撓似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話說這一天,吳老六在瓜田中捉到兩隻鵪鶉,拾掇乾淨了,一根木棍子上串一隻,在窩棚外邊架起火來烤得噴香,酒葫蘆中滿滿當當裝足了酒,坐在門口一邊看着瓜田一邊連喫帶喝。夏天的鵪鶉特別肥,喫得他滿嘴冒油,酒也喝了不少,喫飽喝足了抬頭看看天色,已經後半夜了,瓜田中沒什麼動靜,正想起身回窩棚睡覺。就在這時候,走過來一隻大狐狸,狐狸是狐狸,跟野外看見的可不一樣,不知道從哪兒叼來一件破褂子披在自己身上,人立而行,走到近前口作人言,問吳老六:“你看我像人嗎?”
有句話叫“酒壯<img alt="" src="/uploads/allimg/200410/1-200410131RQ16.jpg" />人膽”,說得一點兒不錯,平常越窩囊的人,喝多了膽子越大。看瓜的吳老六此時喝得迷迷糊糊,聽見狐狸開口說話,不但沒害怕,反而“撲哧”一下樂了,心說:這東西有意思,身上披個破褂子除了窟窿就是補丁,一隻胳膊有袖子一隻胳膊沒袖子,樣子十分可笑。他想也沒想,順口答了一句:“不像!哪有個人樣啊?”再看狐狸一溜煙兒跑了,他又坐在地上傻樂了半天,這纔回屋睡覺。轉過天來酒醒了,把這件事兒也扔在腦後了。
晚上吳老六仍坐在窩棚外邊看瓜喝酒,頭天的鵪鶉把饞蟲勾上來了,今天在樹林子裏套了一隻野兔,開膛剝皮,刷上鹽水和辣椒,烤得金黃焦脆,又打了一壺酒,守在瓜田旁邊連喫帶喝。大約還是後半夜,昨天那隻狐狸又來了,今天倒沒穿褂子,兩條後腿上蹬了一條破褲頭兒,尾巴沒地方擱,從一邊的褲腿兒中伸出來,路都走不利索了,一跑一顛地來到吳老六跟前,仍是那句話:“你看我像人嗎?”吳老六醉醺醺地看了一眼,這樣子比昨天還寒磣,當即說了一聲:“不像!”狐狸扭頭又跑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幾乎天天如此,看瓜的只要一喝醉了狐狸準來,或是披件坎肩,或是戴個護耳,來了就問這一句話,只要看瓜的說一聲“不像”,它扭頭便走。
有這麼一天,吳老六過得不順,白天山上轉了幾圈,連個蝲蝲蛄也沒碰見,酒癮上來了,不喝還真覺得難受,奈何沒有下酒的東西,轉悠來轉悠去,想起窩棚外邊掛了幾串辣椒,順手抓了一把,用辣椒下酒也好過幹喝。關東這地方的人願意喫辣,因爲天冷,喫辣可以發汗。可眼下正是六月三伏,雖說晚上不太熱,但這一口辣椒、一口白酒的擱誰也受不了,嘴裏跟着了火似的。吳老六正難受的時候,狐狸又來了,今天沒披衣裳,不知道在哪兒找來了一頂瓜皮帽子,不說破得千瘡百孔吧,那也沒個囫圇地方了,頂上的絨球都掉了,來到看瓜的跟前還是那句話:“你看我像人嗎?”吳老六嚼的幹辣椒,喝的燒刀子,感覺這嘴都木了,懶得跟它多說,隨口答了一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