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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財迷心竅,不顧死活,沉住氣一動不動,瞪大了兩隻眼,死死盯住洞口,估計這狐狸今天餓得受不了了,遲早得出來,那就等吧,看誰能耗得過誰。怎知狐狸不上當,探出頭來待了一會兒又縮入洞中。他見這狐狸在洞口進進出出了十幾次,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可又不知道狐狸想幹什麼,正納悶兒呢,忽然間黑影一閃,洞中“嗖”的一下躥出一隻全身黑毛的大狐狸,落在地上對躲在一旁的老洞狗子齜了齜牙,轉過頭揚長而去。老洞狗子嚇得一激靈,這狐狸也太大了,跟個小黑驢似的,鐵咬擋住的洞口如此狹窄,這麼大的狐狸怎麼可能一躍而出?他當時也顧不得多想,急忙上前查看,只見鐵夾子放在洞口沒有觸發,心中這叫一個奇怪。他這鐵咬百試百靈從來沒失過手啊!絕對是威力無比,今天怎麼不靈了?再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細鐵絲和鐵咬連接之處結了一個小冰疙瘩,正好把機關給凍住了,原來狐狸明白天寒地凍,幾次三番探出頭來,對這鐵夾子呵氣,凍住了洞口的機關。這東西也太鬼道了!無奈眼下狐狸跑了,追也追不上,只得拎起夾子,蔫頭耷腦地下了山。
常言道“喫一塹,長一智”,遇上這麼個難纏的東西,腦子比人都好使,多半是快成精了,本該趁早住手,老洞狗子卻跟這狐狸較上勁兒了,起誓發願非要得了這張皮子不可,能想到的招兒都用上了,卻始終沒有得手,這一人一狐的仇越結越深。
轉眼到了開春,倒套子的人陸續回林場幹活兒,老洞狗子一個人待慣了,不願意跟人打交道,成天鑽老林子,捉山雞、逮兔子、哨鹿、打狍子,走得深了遠了,就不回來了,常常在山上過夜。話說有這麼一天,老洞狗子打了一天的獵,腰裏掛了好幾只山雞、野兔,抬頭看看天已擦黑,嘴裏哼哼唧唧往回走,半路上見到一處“馬架子”。所謂的“馬架子”,是一種簡易住處,比窩棚好點兒,外形輪廓如同臥馬,故此得名。關外採山珍或者打獵的人,在山上一待三五個月,常搭一個“馬架子”擋風遮雨。老洞狗子身上帶的乾糧已經喫完了,打來的野雞、野兔又不能生喫,因爲山上不能生火,尤其是在春天,天乾物燥,一個火星子都有可能引發林火,見眼前有個馬架子,便想進去借火做飯,再尋個宿處。他打定主意行至近前,這纔看出是個空馬架子。當地有句俗話“寧蹲老樹洞子,不睡空馬架子”,因爲這是在深山老林,無人居住的空馬架子,說不定會進去什麼東西。
老洞狗子從來不信邪,抬手一推馬架子的柴門,“吱呀呀”一聲響左右分開。關外的門大多往裏開,以防大雪封門推不動。邁步進去,一瞧屋裏頭挺齊全,有炕有竈,有鍋有碗,牆上還掛了一盞油燈,也不知道有沒有主人。他不敢造次,坐在板凳上等吧,等到定更天前後,仍不見有人回來,人等得了肚子可等不了,餓得前心貼後心“咕嚕嚕”直打鼓。老洞狗子心說:我也別等了,都是上山打獵的,人不親手藝還親呢!真不拿自己當外人,拎上一隻山雞走到屋外,煺毛開膛拾掇利索了,看門口晾着一笸籮幹松蘑,隨手抓起一把,又從水缸裏舀了兩瓢水,開始在鍋臺竈眼上燉山雞。老時年間,山上打獵的有個規矩,不閉門不上鎖,現成的柴米油鹽放在竈臺上,行路之人半夜三更沒地方可去,可以推門進來自己做飯喫,如若是地方富餘,打個小宿借住一晚,第二天早起趕路,連個打招呼都不用跟主家打。
趕等雞湯的鮮味一出來,老洞狗子哈喇子直流,這一天下來真餓透了,匆匆忙忙滅掉竈火,往鍋裏抓了一把大鹽,用馬勺攪和勻了,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大號兒的粗瓷碗拿過來,連幹帶稀盛上滿滿一大碗,坐在凳子上就是一通狼吞虎嚥。別看做法不講究,架不住山雞肉嫩,松蘑又鮮,絕對稱得上一等一的美味。老洞狗子隨身帶的燒刀子,連喫帶喝,把一隻山雞啃得乾乾淨淨,塞至溝滿壕平,張開嘴都能看見嗓子眼兒裏的雞爪子,方纔覺得心滿意足。他一邊打飽嗝兒,一邊將雞骨頭、雞毛、雜七雜八的零碎兒斂成一堆,上馬架子後邊刨坑埋嚴實了,這麼做是爲了避免引來野獸。忙完回到屋裏抽了一袋子關東煙,往鞋底子上磕打了幾下菸袋鍋子,獵槍豎放在牆邊,倒在炕上和衣而眠。
他燒刀子沒少喝,半夜叫渴再加上抽了菸袋鍋子,更覺得燒心,烙餅一般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有心起來找水又懶得動,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發覺身邊有響動,他還以爲是馬架子的主人回來了,迷迷糊糊抬眼皮這麼一看,哪有什麼人啊!油燈昏暗的光亮下,先前那隻大黑狐狸人立在屋中,兩個前爪撐牆,睜一目眇一目正往他那杆獵槍的槍筒子裏看。
老洞狗子喫了一驚,心想:這畜生還想拿槍打我不成?這才意識到來者不善,豁出去這張皮子打花了,也不能放過它,說什麼今天也得打死這隻大狐狸!想罷大喝一聲,從炕上跳起身來。狐狸沒等他下地,一閃身從門底下鑽了出去。老洞狗子鞋都沒顧得上穿,提槍踹開屋門,月光下見那狐狸還沒跑遠,忙端起獵槍瞄準狐狸,心說:既然你作死,可也別怪我心黑手狠!當即右手扣住扳機往後一摟,只聽“轟”的一聲響,狐狸沒中槍,老洞狗子卻滿臉是血倒地不起。怎麼回事?原來狐狸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槍口,他這一扣扳機不要緊,槍管子炸飛了花,這一下縱然沒要了他的命,卻活生生炸出了他的一隻眼珠子,連筋帶肉耷拉在臉上。趁他倒地慘叫之際,狐狸突然撲上來,一口叼走了他臉上這隻眼珠子。
轉天有幾個結伴上山的獵人,見到昏死在地的老洞狗子,這個人滿臉是血,臉皮都炸黑了,其中一邊眼眶子中空空如也,血肉模糊,伸手一摸心口窩子還沒涼透,趕緊用樹枝子綁了個擔架,把他擡回林場窩棚,好歹保住了一條命。當天晚上老洞狗子做了個怪夢,一個全身黑衣的老頭兒跟他吹鬍子瞪眼:“好小子,你以往多傷我子孫性命,我沒去找你,你倒來招惹我,非得要我的命,認得我是誰嗎?我是你胡三太爺,既然你有眼無珠,我先摘你一個眼珠子,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說罷一抖袍袖蹤跡全無。老洞狗子一驚而起,連傷帶嚇,一條命剩不下一半,躺了半年沒下炕,從此之後再也不敢打狐狸了,別說不敢打,聽見“狐狸”這倆字就渾身哆嗦,只好老老實實待在林場看套子,直至今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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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把老狗洞子的遭遇添油加醋講了一遍,繪聲繪色唾沫橫飛,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狐狸不能隨便打。不過二鼻子是在鷹屯長大的獵戶,祖祖輩輩以射獵爲生,怎麼能讓張保慶這點兒唾沫星子唬住?何況二鼻子也認得東山的老洞狗子,這個老光棍兒自打來到林場就是一隻眼,沒人知道他那個眼珠子是怎麼丟的,這套說辭多半是他自己編出來嚇唬小孩子的瞎話,二鼻子就聽說過另一種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