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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頂區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他們當然也有街坊宴會,但那裏的人總會在事先精密計劃,確定該申請的許可都申請到了,但到時卻還提心吊膽,要小孩兒小心來往車輛,別踩壞鄰居的草坪——哎呀,當心點兒,我剛油漆過那排籬笆哪。
至於在平頂區,反正大半的房屋前根本沒有草坪,籬笆也多半年久失修,搖搖欲墜,所以說,媽的,就隨它去吧。要開心就盡情開心吧,因爲,去他的,就當作是老天欠你的。這樣的日子裏沒有老闆上司,沒有社會福利調查員,沒有高利貸派來的討債打手。至於警察——現場就有兩個警察,玩得可開心了,庫比亞基警官手裏拿着一根剛下烤架的辣香腸,而他的夥伴則正往褲袋裏塞一罐啤酒,等着待會兒解渴用。記者早走光了,太陽也漸漸偏西,整條街都沉浸在晚餐時間特有的溫暖光輝裏。但今天這條街上的女人不煮飯,所有人都不必回家。
除了大衛。大衛回屋裏去了。吉米從消防水柱底下衝出來,擰乾褲腿,穿回剛剛脫下的T恤,然後跑到烤架前排隊等着領熱狗——就是在那時候,他猛然發現大衛不見了。慶祝大衛歸來的狂歡會還熱鬧着,大衛卻悄悄進屋去了。他母親顯然也一樣。吉米抬頭看看位於二樓的大衛家:小窗的窗簾都拉上了。
那幾扇緊閉的百葉窗不知怎麼了,竟讓吉米想起了鮑爾小姐。他想起她爬上那輛嬉皮車的模樣,想起自己曾盯着她右邊的小腿與腳踝,看着它們彎起,縮進車裏,然後車門關上。他突然感到有些自慚形穢,有些落寞悲哀。她要去哪裏?她現在是否正在公路上,讓風掠過她的髮梢,就像樂聲飄過瑞斯特街?夜幕是否正要掩住嬉皮車裏的兩人,隨他們往……往哪裏去呢?吉米想知道,卻又不想知道。他明天還會在學校裏見到她——除非學校也打算爲慶祝大衛的歸來而放假一天——他想趁機問她,但他終究不會開口。
吉米領了熱狗,坐在大衛家對面的街邊喫了起來。喫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看到對面二樓一扇百葉窗拉起來了,大衛就站在窗邊,緊盯着他瞧。吉米舉起喫了一半的熱狗,朝大衛揮揮手,但大衛毫無反應。吉米又試了一次,大衛依然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吉米看不清大衛臉上的表情,但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神,空洞與責怪。
吉米的母親朝他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大衛一閃身,消失在窗後。吉米的母親是個瘦小的女人,有着一頭顏色淡得不能再淡的淡黃頭髮。她雖然瘦,肩頭卻彷彿時時擔着千斤重的磚頭,總是弓着身子,拖着腳步走路。她還常常嘆氣,她嘆氣的方式往往讓吉米無法確定,她究竟知不知道那嘆息聲是從自己身體裏發出來的。吉米看過她母親懷他之前照的相片——相片裏的她豐潤且年輕多了,像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女(吉米後來算過,她當時確實差不多就是那個年紀)。那時的她有着一張圓潤的臉,眼角與額頭還沒有那堆細紋;面對着相機鏡頭,她笑得燦爛而動人,只是眼神中卻隱約藏着一抹恐懼,或者是好奇,不過吉米也說不清。他父親跟他說過千百次了,說他母親爲了生他差點兒丟了性命,她血流不止,連醫生都沒把握能止住那來勢洶洶的鮮血。他母親從此就像丟了半條命似的,身體再沒好過一天,他父親這麼說。當然,生小孩的事也就到此爲止。那種事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她一隻手擱在吉米膝上:“一切還好吧,我的美國大兵?”他母親常常用不同的暱稱叫他,通常是當場隨興叫出口的,吉米總搞不清楚那名字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他聳聳肩。“還不就那樣。”
“你今天還沒跟大衛說過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