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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往今來幾千秋,
龍爭虎鬥不斷頭。
休說天數無根由,
人亂妖興禍自成。
前文書正說到五月二十五分龍會,天降大雨,電閃雷鳴,李老道在火神廟警察所擺下的七盞油燈全滅了,老油條等人嚇得夠嗆,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按下外屋的四個巡警不提,咱再說裏屋的劉橫順,一整天昏昏沉沉,喝罷了幾杯悶酒,趴在桌上眼皮子越來越沉,說什麼也睜不開,過了五更才起身,聽外頭雨聲已住,天色可還沒亮,來到外屋一看,火神廟警察所中一個值班的也沒有。劉橫順走出門一看可不怪了,火神廟警察所還沒通電,門前掛的是盞紅燈籠,此時卻變成了白燈籠,幾條竹坯子,外面糊白紙,裏面一點燭火,連燭光也是白的,張熾、李燦、杜大彪、老油條上哪兒去了?劉橫順提上白燈籠出去找,一路往前走,途中卻沒見到半個行人。按說往常這個時候,掃街的、送水的、倒髒土的已經出來了,磨豆漿、做豆腐腦的小販也該點燈幹活兒了,可是抬眼看去,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各家各戶黑燈瞎火,沒有一處亮燈的,人都哪兒去了?還別說是人,路上連條狗也沒有,瞧不見周圍的屋舍,僅有腳下這一條路可走。
劉橫順心裏納悶兒,走了好一陣子,路過一個臭水坑,他認得這地方,天津城西北角的鬼坑。以往民諺形容天津城的四個水坑,“一坑官帽一坑鬼、一坑銀子一坑水”,四大水坑各佔一角,鬼坑位於西北角城隍廟,周圍一片荒涼,野草叢生,遍地都是一人多高的蘆葦,蘆葦的四周有一些低矮潮溼的窩棚,住着像什麼拉洋車的、倒髒土的、撿毛籃子的,也就是撿破爛的,總而言之全是窮人。那麼說這個水坑是怎麼來的呢?光緒年間有個德國人,有一日領着上千名挑着土籃子的民夫,在這裏支起小窩棚,挖起了大坑。挖大坑幹什麼?賣土,這可是一筆有油水的買賣。挖完了之後又在大坑的南北兩頭修了兩道閘,這一帶的地勢低窪,每到大雨過後,從高處流下來的污水把大坑灌得滿滿的,他就把這兩道大閘一關,轉眼間臭水就漫上了附近百姓的炕頭兒了,想要水下去,得讓大夥兒湊齊了錢交給他,這老小子纔打開閘門。後來德國人突然下落不明,有人說是他遭了報應,開閘的時候掉進了坑裏,還有人說是江湖上的義士爲民除害,不論真相如何,這個臭水坑是填不回去了,成爲了全天津衛污水的幾大聚集地之一,污水、雨水都往這兒排放,多年的淤積形成了一大片臭坑,深達五米,髒亂不堪,臭氣沖天。
當地的住戶有三怕,一怕晴天,二怕雨天,三怕瘟疫。說晴天怎麼還害怕?太陽蒸發坑裏的臭水氣味難聞,衚衕裏到處都是從臭坑裏爬出來的帶尾巴的大蛆、大蒼蠅、小蒼蠅、麻豆蠅、綠豆蠅,漫天亂飛,嗡嗡作響,早晨不用雞叫,蒼蠅就能把人吵醒。到了中午,人們喫蒼蠅喫過的這些個飯菜,夜裏蒼蠅能把屋頂蓋得漆黑一片,好不容易蒼蠅下班了,蚊子又開始上班了,成羣結隊,鋪天蓋地,點薰香、燒艾草都不管用,早晨一起來滿身大包,甭管多瘦的人,在這兒睡一宿,第二天準變成胖子。雨天人們更是提心吊膽,從各處流過來的雨水帶着死貓、爛狗、糞便、垃圾、蛆蟲,又髒又臭不說,家裏連柴火都是溼的,根本點不着爐子,人們只好喫冷飯,雨再大一點就有可能房倒屋塌,一家老小就悶在裏頭了。更可怕的就是瘟疫了,老時年間不講衛生,也沒法講衛生,鬧瘟疫是家常便飯,動不動就死個幾十口子,搭到亂葬崗子一扔,白骨見天。
入民國以來,此地依舊是底層百姓的聚居之所,老城裏磕灰的都在這兒倒髒土,以至於臭水坑的面積越來越小,可是更臭了,引來無數的癩蛤蟆,往日裏蛤蟆吵坑亂哄哄的,今天卻是一片死寂。劉橫順來到此處,瞧見不遠處有光亮,快步行至近前,不見燈燭火把,地上卻是一個燒紙盆,後列一隊人馬,五顏六色排列齊整,可沒一個活的,全是扎彩的紙人紙馬!
正當此時,走過來一個臉色蒼白的乾瘦老頭,舉手投足十分乾練,身上穿青掛皁,鷹鉤鼻子、薄嘴片子、二目寒光爍爍。劉橫順一見此人,當場喫了一驚,這個老頭他認得,不是旁人,正是在城隍廟扎紙人的張瞎子張立三。張瞎子長得不嚇人,但是他這對招子已經壞了幾十年,爲什麼此人兩眼冒光,這是張瞎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