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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還是用新聞改變社會的理想鼓舞我們的時代。10年過去之後,當年這麼鼓舞我的人,恐怕也不會這樣豪邁地講話了。
與其說令我驚訝,不如說令我平靜:最終我們都僅僅是變成了普普通通的人。伴隨着這一切的是:傳統媒體的緩慢衰落。新聞系再也不是什麼令人感到有趣的專業了。據說某廣電新聞今年只招到一個男生,而他估計還沒辦法扛起攝像機。職業的理想早就喪失了,命運卻還沒有展示太多威力。再等十年,我們可能纔會看清楚命運的輪廓。現在我們言笑晏晏,意識到自己是被很多無奈和平庸所包圍的一代,卻透露出一種集體性的不焦慮。
有個同學說:“這麼單純的聚會,單純到令我受不了。”確實太單純了,沒有利益關係、談不上多麼深刻的友情、同學間沒有談過戀愛,連八卦都欠奉。我們僅僅是因爲種種巧合,一起在當時還鳥不拉屎的新校區待了三年,後來又在老校區待了一年,宿舍裏經常有耗子。有些人偷偷讀了我那本寫青春回憶的《最大的一場大火》,裏面也幾乎找不到同學們的影子,但還是有人聲稱看得掉下淚來。只有我還沒有結婚生子,但因爲我寫字,他們也覺得可以理解。
不能理解的是我自己,我不知道還在掙扎什麼。
十年之後,又遇到禽流感,但大家沒有那麼恐慌了。每個人都好好地活了下來,臉上也都能恰當地浮起笑意。相聚的意義是我們可以爲對方的青春證明。背景音樂當然是《致青春》的主題曲。橫幅上貼着一些老照片,一些新照片,放在一起才知道我們確實經歷過了時間。也要對着照片互相提示,我們才能完整地叫出每個人的名字。我們擁抱、微笑,彼此什麼都不談論,不談論這十年各自經歷過怎樣的幸福、快樂或者失落、痛苦。我們不傾吐心事。我們舉了舉杯。但沒有人醉,沒有人哭,也沒有感慨。所有想象中“畢業十年聚會”會出現的時刻,都沒有出現。
這天下午我在書店有個活動要參加,一個現在依然很瘦的男同學自告奮勇用他的電動車從地鐵站送我去書店。在滾滾車流中我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摸到他腰部一圈薄而結實的贅肉。就在那一刻,我或許一陣輕鬆,放下心來:時間帶給我們的東西,原來都在每個人自己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