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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老鼠。
他們卻說少爺是病了。
我沒有病,只是害怕那些眼睛明亮,門齒鋒利的吱吱叫的小東西。
但他們還是堅持說我病了。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不讓他們那樣想。我能做的就是,母親來時,我就緊緊把卓瑪的手握住。每天,管家都叫小家奴索郎澤郎和小行刑人爾依等在門口。我一門,兩個和我一樣大的小廝就一步不離跟在身後。
卓瑪說:"少爺還不是土司呢,就比土司威風了。"
我說:"我害怕。"
卓瑪不耐煩了,說:"看你傻乎乎的樣子吧。"一雙眼睛卻不斷溜到銀匠身上。銀匠也從院子裏向上面的我們張望。我看見他一錘子砸在自己手上,忍不住笑了。我好久沒有笑過了,好久沒有笑過的人才知道笑使人十分舒服,甚至比要一個女人還要舒服。於是,我就乾脆躺在地上大笑;看見的人都說,少爺真是病了。
爲了我的病,門巴喇嘛和濟嘎活佛之間又展開了競賽。
他們都聲稱能治好我的病。門巴喇嘛近水樓臺,唸經下藥,誦經爲主,下藥爲輔,沒有奏效。輪到濟嘎活佛上場,也是差不多的手段,下藥爲主,誦經爲輔。我不想要這兩個傢伙治好病-如果我真有病的話。喫藥時,我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藥從口中下到胃裏,隨即就滑到腸子裏去了。也就是說,藥根本不能到達害怕老鼠那個地方,它們總是隔着一層胃壁就從旁邊滑過去了。看到兩個傢伙那麼寶貝他們的藥物,那樣子鄭重其事,我感到十分好笑。門巴喇嘛的藥總是一種烏黑的九子,一粒粒裝在漂亮的盒子裏頭,叫人覺得裏面不是藥而是寶石一類的東西。活佛的藥全是粉末,先在紙裏包了,然後纔是好多層的黃色緞子.他的胖手掀開一層又一層彷彿無窮無盡的綢子,我覺得裏面就要蹦出來整個世界了,結果卻是一點灰色的粉末。活佛對着它們唸唸有詞,做出十分珍貴的樣子,而我肚子里正在害伯的地方也想發笑。那些粉末倒進口中,像一大羣野馬從乾燥的大地上跑過一樣,胃裏混濁了,眼前立即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