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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寨地下三間牢房改成了兩大間庫房。一間裝銀子,一間裝經黃特派員手從省裏的軍政府買來的新式槍炮。
黃特派員帶走了大量的鴉片,留下幾個軍人操練我們的士兵。官寨外那塊能播八百鬥麥種的大地成了操場。整整一個冬天都喊聲動地,塵土飛揚。上次出戰,我們的兵丁就按正規操典練習過隊列和射擊。這次就更像模像樣了。土司還招來許多裁縫,爲兵丁趕製統一眼裝:黑色的宜貢呢長袍,紅黃藍三色的十字花氈色鑲邊,紅色綢腰帶,上佩可以裝到槍上的刺刀。初級軍官的鑲邊是賴皮,高一級是豹皮。最高級是我哥哥旦真貢布,他是總帶兵官,衣服鑲邊是一整頭孟加拉虎皮。有史以來,所有土司都不曾有過這樣一支裝備精銳的整齊隊伍。
新年將到,臨時演兵場上的塵土才降落下去。
積雪消融,大路上又出現了新的人流。
他們是相鄰的土司,帶着長長的下人和衛隊組成的隊伍。
卓瑪叫我猜他們來幹什麼。我說,他們來走親戚。她說,要走親戚怎麼往年不來。
麥其家不得不把下人們派到很遠的地方。這樣,不速之客到來時,纔有時間準備儀仗,有時間把上好的地毯從樓上鋪到樓下,再用次一些的地毯從樓梯口鋪到院子外面,穿過大門,直到廣場上的拴馬樁前。小家奴們躬身等在那裏,隨時準備充當客人下馬的階梯。
土司們到來時,總帶有一個馬隊,他們還在望不見的山館裏,馬脖子上的澤鈴聲就叮叮吟吟的,從寒冷透明的空氣裏清晰地傳來。這時,土司一家在屋裏叫下人送上暖身的酥油茶,細細啜飲,一碗,兩碗,三碗。這樣,麥其土司一家出現在客人面前時臉上總是紅紅地閃着油光,與客人們因爲路途勞累和寒冷而灰頭土臉形成鮮明對照。那些遠道而來的土司在這一點上就已失去了威風。起初,我們對客人們都十分客氣,父親特別叮囑不要叫人說麥其家的人一副暴發戶嘴臉。可是客人們就是要叫我們產生高高在上的感覺。他們帶着各自的請求來到這裏,歸結起來無非兩種。
一種很直接,要求得到使麥其迅速致富的神奇植物的種子。
一種是要把自己的妹妹或女兒嫁給麥其土司的兒子,目的當然還是那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