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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來的是酥油拌洋芋泥,然後,羊排,主食是蕎麪饃加蜂蜜。
這些東西在每個人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樣。挖去了小山的一角,輪到塔娜,她只在那堆食物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缺口。晚上,我對塔娜說:"你要多喫點東西,不然屁股老是長不大。"塔娜哭了,抽抽搭搭地說我嫌棄她了。我說:"我還只說到你的屁股,要是連Rx房也一起說了,還不知你要哭成個什麼樣子.''她就用更大的聲音把母親哭到我們房裏來了。太太伸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嘴巴。塔娜立即閉住了聲音。太太叫我睡下,叫她跪在牀前。一般而言,我們對於這些女人是不大在乎的,她們生氣也好,不生氣也好,我們都不大在乎。她要哭,哭上幾聲,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時就自己收口了。可我的母親來自一個對女人的一切非常在乎的民族。當她開始教訓塔娜時,我睡着了。睡夢裏,我出了一身大汗,因爲我夢見自己對行刑柱上的翁波意西舉起了刀子。我大叫一聲醒過來。發現塔娜還跪在牀前。我問她爲什麼不上來睡覺。她說,太太吩咐必須等我醒了,饒了她才能睡覺。我就饒了她。她上牀來,已經渾身冰涼了。這人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熱氣,這陣,就像河裏的卵歹一樣冰涼。當然,我還是很快就把她暖和過來了。
早晨醒來,我想,我們要殺他了。這時,我才後悔沒有替他求情,在昨晚可以爲他求情時。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官寨上響起了長長的牛角號聲。百姓們紛紛從沿着河谷散佈的一個個寨子上趕來。他們的生活勞碌,而且平淡。看行刑可說是一項有趣的娛樂。對土司來說,也需要百姓對殺戮有一點了解,有一定的接受能力。所以,這也可以看成是一種教育。人們很快趕來了,黑壓壓地站滿了廣場。他們激動地交談,咳嗽,把唾沫吐得滿地都是。受刑人給押上來,綁到行刑柱上了。
翁波意西對土司說:"我不要你的活佛爲我祈禱。"
土司說:"那你可以自己祈禱。不過,我並不想要你的性命。"
管家說:"誰叫你一定要用舌頭攻擊我們信奉了許多代的宗教?"
大少爺宣佈了土司最後的決定:"你的腦子裏有了瘋狂的想法,可是,我們只要你的舌頭對說出來的那些糊塗話負責任。"
這個人來到我們地方,傳佈他偉大的教義,結果卻要失去他靈巧的舌頭了。傳教者本來是鎮定地赴死的,一聽到這決定,額頭上立即就浸出了汗水。同樣亮晶晶的汗水也掛在初次行刑的小爾依鼻尖上。人羣裏沒有一點聲音,行刑人從皮夾裏取出專門的刀具:一把窄窄的,人的嘴脣一樣彎曲的刀子。人的嘴巴有大有小,那些刀子也有大有小。小爾依拿了幾把刀在傳教者嘴邊比劃,看哪一把更適合於他。廣場上是那麼安靜,以致所有人都聽見翁波意西說:"昨天,你到牢房裏幹什麼來了?那時怎麼不比好?"
我想小爾依會害怕的,這畢竟是他的第一次。這天,他的臉確實比平常紅一些。但他沒有害伯。他說:"我是看了,那時我看的是你的脖子,現在老爺發了慈悲,只要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