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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個人要死了。然後,河水的喧騰聲又湧進我腦子裏。我也記住了他說的話,他的大概意思是,他來我們這個地方傳播新的教派不能成功,促使他整整一個冬天都在想一些問題。本來,那樣的問題是不該由憎人來想,但他還是禁不住想了。想了這些問題,他心裏已經沒有多少對別的教派的仇恨了。但他還必須面對別的教派的信徒對他的仇恨。最後他問:"爲什麼宗教沒有教會我們愛,而教會了我們恨?"
重新回到廣場上,我要說,這裏可比牢房裏舒服多了。長長的甫道和盤旋的梯子上的潮溼陰暗,真叫人受不了。
小爾依說:"明天,我想要親自動手。"
我問他:"第一次,你害不害怕?"
他搖搖頭,蒼白的臉上浮起女孩子一樣的紅暈。他說:"是行刑人就不會害伯,不是行刑人就會害怕。"
這句話說得很好,很有哲理,可以當成行刑人的語錄記下來。過一天裏,沒多少功夫,我就聽見了兩句有意思的話。先是牢房裏那一句:爲什麼宗教沒有教會我們愛,而教會了恨?小爾依又說了這一句。我覺得太有意思了,都值得記下來。可惜的是,有史以來,好多這樣的話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晚飯時,我借蠟燭剛剛點燃,僕人上菜之前的空子,問父親:"明天要用刑了嗎?"
土司肯定喫了一驚。他打了一個很響的嗝。他打嗝總是在喫得太飽和喫了一驚的時候。父親對我說:"我知道你喜歡那個人,纔沒有把殺他的事告訴你。"
父親又說,''我還準備你替他求情時,減輕一點刑罰。"
開飯了,我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