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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當一個人快死亡的時候,他會經歷潮狀呼吸。那是生命停止之前最後一段呼吸。洶湧極了。就像大海的聲音。
她說,蘇,你不會聽到這些。你聽到的大海的聲音,是有生命力的。是幻覺中的。而我聽到的聲音,是屬於死亡的。是真實的。
她與蘇去看大叻的火車站。在海拔近1500米的高山頂上的火車站,只能象徵性地開出短短的距離。但依然有乘客。結婚的新嫁娘和她的家人,坐在候車室外面的廊檐下。木門上貼着時刻表。他們等待2點半的那次火車。只是一個儀式。
灼熱的午後,陽光明晃晃地四處流動。新娘的白紗拖在木椅子下面的沙地上。蘇走過去,把手中的一朵淡粉紅的月季遞給她。她說,我要給你拍一張照片。她說“要”而不是“想”。
她取出攝影包裏的哈蘇,半蹲下身,用連續的快門,拍下廊檐陰影下的新娘。她的嶄新婚紗,和背後烙滿時光印痕的埃及藍的木門。她移動着角度,身體像一頭敏捷的豹子,充滿粗野的活力。她的臉在瞬間裏進入專注的狀態,忘了世界的存在。
月臺邊上有一節火車車廂被廢棄了,劃滿鏽跡。鐵軌延伸在長滿野草的空地上,遠處,是盛開的虞美人,在風中輕輕招搖。天空這樣的藍。有一段舊日的時光被凝固在此地。她們一直沒有說話。
蘇對她說,成爲一個攝影師,唯一的幸福,是在於對時間的獲取。如果美只存在與一秒,那麼我對它的觀察,會增加到兩秒,然後喀嚓,把它凝固。她說。當然,在大部分時間裏,我像大部分人那樣,只是在浪費底片和藥水。
好的照片,應該能留下世界絕望的美感。那種逝去的漫漫時光。
就在兩年之前,蘇開始自由攝影師的生涯,帶着相機到處旅行和拍攝。她居住在上海,曾同時爲數家知名的時尚性雜誌工作,包括時裝,廣告等種種商業性的訂單。在行業裏她有她獨特的風格和名聲。然後她辭了職,成立工作室,和出版社合作,按照主題做攝影集。這一年,她的主題是海。她來到了越南。她的書用了一支英國樂隊Cure的歌名:Fromtheedgeofthedeepgreensea.
在赤道炎熱漫長的夏季旅途上,兩個女人的邂逅。她們都已經過了25歲,獨自旅行,忽略過往和歷史。兩個人絕口不提。一個是攝影師,在上海。一個是不再工作的寫作者,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