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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那天,北京下了好些天的雨停了,天晴得終於有了盛夏的樣子。
院子裏紫色的喇叭花都開了,串紅也已經能吸出蜜來,棗樹和槐樹遮住一片陰涼,蟬聲一陣一陣的。天空中有蜻蜓飛過,時而還有幾隻黑白花的天牛。
乘涼的老人們聚在一起,老奶奶推着小竹車,哄着孫子和孫女,老爺爺一邊搖着蒲扇一邊下着象棋。他們從不觀棋不語,常常爲了跳馬或是支士而爭論不休。小賣部裏掛出冰鎮北冰洋汽水的牌子,小販在白色的小木箱上蓋一層棉被,裏面有奶油雪糕,也有小豆冰棍。
衚衕裏的孩子成堆,男孩們玩彈球、拍畫兒,也有抓蟋蟀的,放在玻璃罐頭瓶裏養起來,罐子上面要糊一層紙,用皮筋捆緊,再扎幾個小孔透氣。他們會給蟋蟀起名字,什麼“常勝將軍”“山大王”,再把它們放在一起讓它們鬥。女孩們玩跳皮筋,缺人抻筋就把皮筋綁在電線杆上 。她們也“跳房子”,拿碎紅磚或是家裏裁衣服用的滑石在地上畫線,小沙包都是碎布拼的,灰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雖然出了衚衕西口就是繁華的東單大街,但在衚衕裏面絲毫感覺不到喧囂,偶爾纔有幾輛自行車騎過,不是永久就是鳳凰,都是黑色的,連車把上的鈴都一樣。也難怪,不只自行車,那時家家過的日子都差不多。北京的變化尚還細不可聞,也許誰說一句話,這座城便可一模一樣起來。
然而就在我生日那天,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們院東屋的辛偉哥被警察抓走了,說他與西大院那個外號叫猴子的男孩一起在女廁所外面耍流氓。他們早晨偷看了女廁所,還衝裏面的人吹口哨,說不三不四的話。辛偉哥的弟弟辛原在一旁覺得不好意思,喊他們倆走,辛偉哥嫌他煩,不但不聽他的,還踹了他一腳。辛原一個人哭着回家,正巧碰見居委會的趙主任出來倒尿盆,辛原順口向他告了狀。趙主任臉沉下來,哄了他幾句,也不倒尿盆了,急匆匆地轉身就走。
中午,警察就來院裏抓人了,說他們犯了流氓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