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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紛飛之後,卻永遠如粉,如沙,他們決不粘連……在晴天之下,旋風忽來,便蓬勃地奮飛,在日光中燦燦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霧,旋轉而且升騰,瀰漫太空,使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2)
這種來自千年冰川的,令人震撼的冷的熱情,這種硬性的勁舞,是精神不滅的象徵。
“復仇”之一將舞蹈定格爲永恆的造型。那是死亡的臨界點上纔會達到的生之體驗。
“於是只剩下廣漠的曠野,而他們倆在其間裸着全身,捏着利刃,乾枯地立着;以死人似的眼光,賞鑑這路人們的乾枯,無血的大戮,而永遠沉浸於生命的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中。”(3)
正如千年化石讓人產生驚心動魄的生命想象一樣,對峙的乾枯的裸者以其高超執着的靜態表演將生的意義演示。極限體驗就是執着到死,決不旁顧。誠然,其內力正是來自於激箭一般噴射的熱血,來自於生命飛揚的大歡喜。仔細地凝視,就會發現從矛盾雙方手中的利刃上流淌出來的,是無限的張力。死亡無條件地退縮了。
復仇,是靈對肉的復仇,爲自身的罪孽,爲難言的羞愧,也爲肉體的提升。這表演,這造型雖難以理解,卻正是人性構成的根本。
爲更深入地表達,作者又寫了“復仇”之二。
“他不肯喝那用沒藥調和的酒,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樣對付他們的神之子,而且較永久地悲憫他們的前途,然而仇恨他們的現在。”(4)
被釘十字架的耶穌,他要在表演中清醒地玩味鑽心的痛楚,因爲他知道惟有如此,才能上升到大歡喜和大悲憫的境界,並在透到心髓的痛楚中將悲憫與咒詛統一於一體。上帝爲什麼離棄他?那是出自對他的至深的信任,讓他在這個無邊的舞臺上表演自由。“血污和血腥”喚醒了沉睡的魂,自戕與自取其辱讓人性得以張揚。
在普遍對精神方面的事物麻木不仁的國度,魯迅先生從藝術家的直覺出發,最早描繪了人類自我認識論的風景。這些風景不但沒有陳舊,反而隨時代的變遷而日漸凸現,震撼着人心,因爲那是我們幾千年來久違了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