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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門所目睹的幾次婚禮,王躍進的婚禮令我難忘。這個身材高大,曾經被孫光平拿着菜刀追趕得到處亂竄的年輕人,那天早晨穿上了全新的卡其布中山服,像一個城裏來的幹部似的臉色紅潤,準備過河去迎接他的新娘。那時候他們全家所有人都爲他即將來到的婚禮上竄下跳,唯有他因爲穿上了新衣服就顯得無所事事。我上學走過他家屋前時,他正在說服同村一個年輕人陪他去迎接新娘,他告訴這人:
“沒有別人了,就你還沒結婚。”
那人說:“我早不是童男子了。”
他的說服如同例行公事一樣馬馬虎虎,被說服的人也不是不願去,無非是因爲無聊而作出的某種表示。
這次婚禮宰了兩頭豬和幾十條草魚,這一切都是在村裏曬場場上進行的。豬血和魚鱗在曬場上盤踞了一上午,直到我們放學回家時,曬場才被清理出來,擺上了二十張圓桌。那時候孫光明的臉上貼滿了魚鱗,一身腥臭地對走過去的孫光平說:“你數數,我有多少眼睛?”
孫光平像是父親似的訓斥他:
“去洗掉。”
我看到孫光平一手抓住孫光明脖後的衣領,把他往池塘拉去。孫光明小小的自尊心頓時受到了損害,我弟弟扯着尖細的嗓音破口大罵:“孫光平,我操你娘。”
迎親的隊伍是在上午出發的。一支目標一致、卻鬆鬆垮垮的隊伍在節奏混亂的鑼鼓聲裏,越過了那條後來取走孫光明生命的河流,走向了王躍進的牀上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