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還用介紹嗎?”那個晚上鄭亮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鄭亮高大的身影在月光裏給人以信心十足的感覺,他在往前走去時常常將手臂揮舞起來。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我們三個人悄悄談論起手淫。話題是由蘇宇引起的,一向沉默寡言的蘇宇突然用一種平靜的聲音說起來,使我暗暗喫驚。多年之後我重新回想這一幕時,我才明白蘇宇的真正用意。那時我還沒有完全擺脫由此帶來的心靈重壓,蘇宇這樣做是爲了幫助我。事實上也是從那時以後,我才徹底輕鬆起來。當初三個人說話時的神祕聲調,直到現在依然讓我感到親切和甜蜜。
鄭亮的態度落落大方,這個高個的同學這樣告訴我們:
“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這麼來一下很靈。”
鄭亮的神態讓我想到自己幾天以前還在進行着的自我折磨,從而使我望着他的目光充滿了羨慕。
儘管那個晚上給予我輕鬆自在,可後來鄭亮無意中的一句話,卻給我帶來了新的負擔。鄭亮說那話時,並不知道自己是在表達一種無知,他說:
“那種東西,在人身上就和暖瓶裏的水一樣,只有這麼多。用得勤快的人到了三十多歲就沒了,節省的人到了八十歲還有。”鄭亮的話使我陷於對生理的極度恐怖的緊張之中。由於前一段時間過於揮霍,我在黑夜裏時刻感到體內的那種液體已經消耗完了。這種恐怖使我在進行未來生活憧憬時顯得憂心忡忡。尤其是對愛情的想往,因爲心理的障礙,我不僅無法恢復昔日的甜蜜想象,反而對自己日後的孤獨越來越確信無疑。有一個晚上,當我想到自己成爲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冬天的雪地裏獨自行走時,我爲自己的悽慘悲傷不已。
後來的許多黑夜,我在夜晚的舉動不再是獵取生理上的快感,而逐漸成爲生理上的證明。每一次試驗成功後,賦於自己的安慰總是十分短暫,接踵而至的仍然是恐慌。我深知自己每一次證明所擔的風險,我總是感到體內最後的液體已在剛纔流出。那時我對自己剛剛完成的證明就會痛恨和後悔。可是沒出三天,對體內空虛的擔憂,又使我投入到證明之中。我身體的成長始終在臉色蒼白裏進行着,我經常站在南門的池塘旁,看自己在水中的形象。我看到了瘦削的下巴和神情疲憊的眼睛在水裏無力地漂動,微微的波浪讓我看到自己彷彿滿臉皺紋。尤其是天空陰沉的時刻,會讓我清晰地目睹到一張陰鬱和過早衰老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