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裏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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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同齡的中國孩子,就是夢想都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這是令人震驚的。對這個西北女孩來說,她想得到一雙普通的白球鞋,也許和那個北京男孩想得到的波音飛機一樣遙遠。
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生活,不平衡的生活。區域之間的不平衡、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個人生活的不平衡等等,然後就是心理的不平衡,最後連夢想都不平衡了。夢想是每個人與生俱有的財富,也是每個人最後的希望。即便什麼都沒有了,只要還有夢想,就能夠捲土重來。可是我們今天的夢想已經失去平衡了。
北京和西北這兩個孩子夢想之間的差距,顯示了兩個極端,可以說和我舉出的第一個例子的差距一樣巨大,三十多年前的女中學生和今天的女中學生是另外的兩個極端,前者顯示的是現實的差距,後者顯示的是歷史的差距。
我在《兄弟》後記裏寫下這樣一段話,“一個西方人活四百年才能經歷這樣兩個天壤之別的時代,一箇中國人只需四十年就經歷了。”
我知道自己在《兄弟》裏寫下了巨大的差距,上部“文革”時代和下部今天時代的差距,這是歷史的差距;還有李光頭和宋鋼的差距,這是現實的差距。歷史的差距讓一箇中國人只需四十年就經歷了歐洲四百年的動盪萬變,而現實的差距又將同時代的中國人分裂到不同的時代裏去了,就像前面說到的北京男孩和西北女孩,這兩個生活在同樣時代裏的孩子,他們夢想之間的差距,讓人恍惚覺得一個生活在今天的歐洲,另一個生活在四百年前的歐洲。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我們生活在現實和歷史雙重的巨大差距裏,可以說我們都是病人,也可以說我們全體健康,因爲我們一直生活在兩種極端裏,今天和過去相比較是這樣,今天和今天相比較仍然是這樣。
三十年前,我剛剛從事講故事的職業時,讀到過挪威易卜生的一段話,他說:“每個人對於他所屬的社會都負有責任,那個社會的弊病他也有一份。”
所以與其說我是在講故事,不如說我是在尋求治療,因爲我是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