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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魯迅先生說?”他滿腹狐疑地看着我。
“你不相信?”我那時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難道我是在編造魯迅先生護話?”
我堅定的神態讓他退卻了,他搖搖頭說:“你不敢,誰也不敢編造魯迅先生的話。”
“我當然不敢。”我心虛地說道。
他點點頭說:“這『即使』確實很像是魯迅先生的語氣。”“什麼叫很像?”我乘勝追擊,“這就是魯迅先生的語氣。”然後,我的這位同學垂頭喪氣地走去了。他可能百思不得其解:魯迅先生爲何總是和他作對?不過幾個月以後,我把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破綻,魯迅是一九三六年去世的,第一顆原子彈在日本廣島爆炸的時間卻是一九四五年。我膽戰心驚了好幾天以後,主動去向這位同學認錯,我對他說:
“我上次說錯了,魯迅先生的原話裏不是說原子彈,是說炸彈。他說,即使全世界的炸彈綁在一起爆炸……”
我同學的眼睛立刻明亮了,他揚眉吐氣地說:“炸彈怎麼可以和原子彈比呢!”
“當然不能比,”爲了矇混過關,我只好承認他的觀點是對的,“你說得對,如果世界上的原子彈捆綁在一起爆炸的話,地 球肯定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和這位同學從小學到初中的兩次馬拉松式的爭論,最終結果是一比一。這個結果沒有意義,爭論也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由此引出了一個事實,就是作爲一個詞彙的“魯迅”,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實在是威力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