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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七里溝的時候,大清寺裏的會議結束。君亭美美地在廁所裏尿了一泡,回來讓上善留下,問鄉政府叫他去有了什麼事?上善就隨機應變,說是鄉長詢問清風街這一段工作怎麼樣?君亭說:“你怎麼彙報的?”上善說:“我說安寧得很,天義叔在七里溝忙活,三踅也沒生是惹非,雞下蛋哩,貓叫春哩,生產和治安按部就班!”君亭說:“他咋說的?”上善說:“他說這就好,不出問題就好,現在的事情都難辦,就像趕一羣羊,呼呼嚕嚕往前擁着走就是了,走到哪兒是哪兒,千萬不敢橫斜裏出個事!”君亭說:“這個鄉長倒比上一個鄉長好。還說啥了?”上善說:“還有的是團幹要結婚呀,特意邀請你和我那日了去喫酒。”君亭說:“可憐這小夥子,結婚不到一年媳婦死了,他現在找的是誰?”上善說:“還是周家的丈人。”君亭說:“咋回事?”上善說:“西街周家的大女子死了,小女子頂缺麼。”君亭說:“姐夫和小姨子呀!也好。你讓宏聲寫個聯咱到時候拿上。”上善說:“這使不得,人家能親自請咱去喫酒,那還不是明擺的事?得拿個紅包的。”君亭說:“是得拿一個,你說包多少?”上善說:“這你得定,少說也有五百元吧。”君亭說:“那就五百元吧!有啥辦法?”上善說:“咱賬上沒錢啦。”君亭說:“這錢不敢讓村部出吧?”上善說:“村部不出誰出得起?人家請咱倆,如果請的是個人,他沒理由請咱倆,不沾親帶故,之所以請咱倆那是咱倆代表清風街麼。”君亭悶了半會兒,說:“賬上沒錢了?市場上不是收了些攤位費嗎?”上善說:“全給民辦教師發了工資。”君亭說:“你先墊上吧。”上善說:“我已經替村部墊有二千元啦。”當場寫了條子,君亭在上邊批了字。上善又去買了紅紙,讓趙宏聲寫聯,趙宏聲寫了:“一顧傾城二顧傾國;大喬同穴小喬同枕。”上善嫌太文氣,鄉里人看不懂。趙宏聲又寫了一聯:“街上惟獨周家好;鄉里只有團幹強。”
再說夏風在萬寶酒樓的麻將桌上玩了一夜,與對面坐的黑胖子熟了。黑胖子叫馬大中,河南人,先在市場的旅店裏租屋住着,爲他的老闆收購着南北二山的木耳,後見當地沒有香菇,就傳授種香菇的技術,但因順娃在清風街開了個小油坊,看中了順娃在地方上熟,人又實在,兩人就合夥讓南北二山的人種香菇,並定了協約,一旦香菇成熟,一斤四元,有多少收購多少,以致許多人家都開始種植,馬大中也就搬住到了萬寶酒樓上。馬大中長得模樣像個土匪,而且肚子大,他說他肚子大得已經五年沒有看見過他的小弟弟了。但馬大中與人交往從來都是滿臉堆笑,從兩歲娃娃到八十歲老婆婆都能受用他的拍馬術,只要他出現,氣氛總是很活躍。麻將桌上丁霸槽談起種香菇的事,問能不能做成,別騙了別人也害了自己。順娃說:“清風街先頭有四家做小磨香油的,爲啥現在只我一家還開着,做件好事或做件壞事就像刻在心裏,自己和別人都清清楚楚。”夏風說:“你這是道德式經濟嘛!”馬大中說:“夏風說得好!我只來萬寶酒樓喫住,但我不會和丁霸槽合作的。”丁霸槽說:“你看我是騙子呀?”馬大中說:“你比順娃聰明,但順娃比你實在,這你承認吧?我們已經協約了十戶投資香菇生產,我是帶着錄像資料給他們看,又從河南請了技術員具體輔導,利潤在那裏放着,現在他們倒不懷疑我們是從中牟利的商人,倒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丁霸槽說:“你這一張嘴,能把水說得點了燈!”馬大中說:“我是能說,順娃卻是沒嘴葫蘆,不一樣生意做得好嗎?做生意一是要和氣,二是要誠實,不像你丁霸槽逮住我了就硬宰,才住了幾天房價又漲了。”丁霸槽說:“你要小姐給你按摩哩,當然得加按摩費呀!”夏風說:“你們這兒還有小姐?”丁霸槽說:“只會按摩。”夏雨說:“哥問這話,就像問萬寶酒樓上有沒有蒼蠅。現在不是我們去招小姐,是小姐一見清風街上有了萬寶酒樓,她們就跑來了。”馬大中說:“我一般不與人鬥恨,哪怕要我跪在地上叫爹叫娘我都幹,但要真翻臉,我就放他的血!”丁霸槽說:“這說對了,別人都說你和氣,你那個長相就告訴我,你的匪氣被生意人的語言遮掩了。你實情說,香菇成熟了,你是以四元收購,一斤賺多少錢?”馬大中說:“運到福建是四十元。”丁霸槽說:“你狗日的黑!”馬大中說:“黑是黑了些,可別人做不成呀,只有我有銷售網啊!”丁霸槽說:“沒人搶你生意的,你喫肉我和夏雨喝個湯。和了!交錢吧交錢吧,馬老闆你有的是錢,不能掛賬的!”
麻將搓到中午,丁霸槽和夏雨請夏風喫了一頓果子狸肉,然後,丁霸槽就悄聲說:“太累了,讓給你按摩一下吧。”夏風說:“是哪個小姐?”丁霸槽說:“飯間來給咱倒酒的那個,還漂亮吧?”夏風就同意了,被安排開了一個房間,自個先脫了鞋,趴在了牀上。一會兒門被推開,進來了那個倒酒的女子,女子順手把房門反鎖了,又去拉窗簾。夏風說:“拉上窗簾太黑。”女子說:“那我不習慣。”就在夏風身上捏弄起來。捏不到穴位,只是像在揉麪團。夏風說:“你這是咋按摩的?”女子說:“我不會按摩。”夏風說:“那你會幹啥?”女子說:“打炮。”夏風一下子坐了起來,明白了,說:“你走吧,你走吧!”女子倒蒙了,說:“你不是清風街上的人?”夏風趿了鞋先下了樓,丁霸槽正在樓梯口的凳子上坐着,笑笑地說:“這麼快的?”夏風說:“不是的,不是的。”丁霸槽說:“我在這兒盯着梢的,沒事麼。是嫌人不行?那娃乾淨着哩。”夏風生氣地說:“要幹事我在這兒?!”見夏雨從外邊領了上善進來,他順門走了,丁霸槽咋叫都不再回頭。夏雨說:“我哥怎麼啦?”丁霸槽說:“你哥到底是城裏人,口細。可鄉里的土雞是土雞的味呀!”夏雨急得直跺腳,責怪丁霸槽怎麼能這樣安排,讓他回去咋面對他哥呀!倒樂得上善嘎嘎嘎地笑。
夏風一夜未睡,又生了一肚子悶氣,搓着臉從萬寶酒樓往家走,不願見到人。街上的人也不多,有的抬頭看見了他,老遠就避進了小巷,有的是蠻熟的人,他只說人家要打招呼了,但沒有打招呼,而他問一聲:“忙哩?”回答一句:“回來了!”腳步連停都沒有停,他從口袋裏要掏紙菸,偏偏口袋裏又沒有了紙菸。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問那人:“那是不是夏風?”那人說:“不是夏風是誰?!”有人說:“夏風給你說話,你咋待理不理的?”那人說:“咱和人家有啥說的?人家幹人家的大事,與咱啥關係,我也沒喫他一根紙菸!”有人說:“你就只圖個喫!”那人說:“小人謀食麼,我就是小人,咋?”夏風心裏越發不舒服。有人就叫着他的名字跑了來,寒暄着幾時回來的,城裏的生活那麼好怎麼人還瘦了?白雪呢,幾時該坐月子呀,肯定能生個兒子,聰明得像你一樣!夏風的情緒好些了,這人才求夏風辦事,說他的女兒從幼兒師範學校畢業了,就是尋不下就業單位,求夏風給縣上領導寫個信,或者打個電話,把孩子照顧照顧。夏風的頭就大了,說他不在縣上工作,認識人不多,何況縣上領導三四年就換了,這一屆領導他連見過都沒見過。這人哪裏能信夏風,說女兒談了個對象,就是嫌咱女兒沒工作,提出要分手呀,難道做叔的忍心讓孩子的婚姻散夥嗎?夏風只好說你們先聯繫接收單位吧,有接收單位了,在哪裏卡住,我找領導去說說。打發走了一個,又有一個拉住夏風,說夏風你給縣交通局長施點壓力麼!夏風莫名其妙,說我不認識縣交通局長,給人家施什麼壓?那人說交通局長几次排誇他和你是朋友,你咋會不認識?夏風說,那他在說謊哩。那人說,他說謊着也好,證明他崇拜你,你就讓他提拔提拔我那二兒子麼,在他手下當幹事當了八年了,提拔了,我那二兒子難道還會和他不一心嗎?夏風說這話我怎麼給人家說?那人說,你要說,你說頂事,我要是搬不動你這神了,晚上我讓我娃他爺來求你!夏風含含糊糊地說,行麼行麼,擰身就走。東街牌樓下一聲叫喊:“哎呀,清風街地方邪,我心裏正念叨你的!”夏風抬頭看了,是白雪的嫂子。夏風說:“嫂子好!”嫂子說:“好啥哩,急得頭髮都白了!”夏風說:“出了啥事?”嫂子說:“聽說你回來了,我還問孃的:夏風過來了沒?娘說沒見麼。”夏風說:“我準備晚上了去看她。”嫂子說:“你得去,一定得去,她就愛你這個女婿,親生的兒倒皮兒外了!”便把夏風拉到一旁,嘰嘰咕咕說了一陣。夏風先還沒聽明白,多問了幾遍,那嫂子才說是以前農村實行責任田的時候,白雪的哥領了村部一輛手扶拖拉機,拖拉機後來壞了,成了一堆爛鐵,但拖拉機錢一直欠着村部,只說這筆錢欠着欠着也就黃了,沒料到現在要清理,限期償還,這到哪兒去挖抓錢去?求夏風能在省城給妻哥尋個事幹。夏風說:“我到哪兒給他尋事幹?他沒技術特長,又是老胃病,去城裏幹啥呀?”嫂子說:“給哪個單位守個大門也行,他是個蔫性子,能坐住。”夏風說:“看門的差事我也找不下。”嫂子說:“那就讓你哥死去!”夏風說:“你說的怕怕,幹啥麼逼人死?!”嫂子說:“你不知道君亭呀,他茬下得狠,睜眼不認人的!”夏風說:“能欠多少錢?”嫂子說:“一千元。一千元對你來說是牛身上一根毛,對你哥可是刮骨哩,抽筋哩!”夏風就從口袋掏錢包,數了一千元給了嫂子。嫂子也沒客氣,一張張數了,說:“你這是救你哥了!我常在家說哩,人這命咋就差別這麼大呀,都是一個娘生的,一個有工作,本來就掙錢了,還嫁了你,一個就窮得幹骨頭敲得炕沿響!夏風,你哥窮是窮,但等將來他有錢了一定要還你。”兩人又說了一陣話,夏風就感到暈眩,要嫂子到他家去坐坐,嫂子卻說她剛纔在路上碰見天智叔和嬸子去秦安家了,倒要夏風去西街。夏風說:“我爹我娘去秦安那兒了?那我先回去睡睡,晚上我去西街吧。”說罷回家,家裏果然沒見夏天智和四嬸,倒頭就睡,睡到天黑,卻沒去成西街。
夏天智和四嬸是提了一隻母雞去探望秦安。秦安的媳婦不在,秦安一個人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發呆,蚊子在頭頂上挽了一團,他手裏拿着一把扇子,卻不扇,胳膊上腿面上滿是被叮出的紅疙瘩。秦安見夏天智和四嬸進來,說:“來啦?”要站起來,夏天智按着他又坐下,把自己的水菸袋擦了擦菸袋嘴兒,遞給了秦安。秦安把水菸袋接了,卻沒有吸,緊緊地握着,再沒說話。夏天智說:“你吸麼!”秦安說:“吸。”吸了一口,又不動了。四嬸就把水菸袋取了過來,又拿過扇子給秦安扇蚊子,說:“就你一個,媳婦呢?”秦安說:“到地裏去了。”四嬸說:“飯喫了沒?”秦安說:“不知道。”四嬸說:“喫沒喫你不知道呀?”夏天智看着秦安,頭就搖起來,說:“成瓜蛋了。”四嬸說:“半個月前我來看的時候,人是有些瓜瓜的,可還有話說,臉上也活泛,這……膏藥咋越貼越把腦子貼瓜了!”夏天智說:“還多虧宏聲的膏藥,要不早沒命了。”正說着,院門響,秦安媳婦揹着一背籠柴火到了門口,說:“呀,咋勞得你們來了!”急着進門,柴火架得長,一時不得進來,硬往裏擠,差點跌一跤。四嬸忙過去幫着拽,人和柴火才進來,她把背籠哐地摞在院子,說:“快坐下,我給你們拾掇些飯去!”四嬸說:“這個時候喫的啥飯,你還沒喫中午飯吧?”秦安媳婦說:“你們喫過了那就算了,我也不飢,秦安是不知道飢飽的。”過去摸了摸秦安的頭,把秦安嘴邊的涎水擦了,說:“你瞧這瓜相,叔和嬸來了也不會招呼!”四嬸說:“話好像是少了。”秦安媳婦說:“來人不來人就是瓜坐着。飯量倒好,你給他盛一碗,他就喫一碗,盛兩碗,喫兩碗,你不給他喫,他也不要。”四嬸說:“這就把你害糟了!哪兒弄這麼多柴火?”秦安媳婦說:“水華砍了他院牆外的桐樹,給我了這些柴火。”四嬸說:“他把那棵桐樹砍了?去年雷慶想買那棵樹做傢俱,水華就是不賣,說留下給他將來做棺板呀,他咋又捨得砍了?”秦安媳婦說:“他把樹賣給西山灣人了,明日一早,他人也就跑啦。”說完了,又小聲說:“這話你知道了就是,不要給誰說。”四嬸說:“跑哪兒去?”秦安媳婦說:“你還不知道清理欠賬的事嗎,兩委會把會都開了,欠賬的還不起,已經跑了三個人了。水華害怕他一跑這樹保不住,把樹就砍了。”夏天智說:“欠錢還債,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跑啥的,跑了和尚跑得了廟,能再不回清風街啦?”秦安媳婦說:“理是這個理,可拿啥還呀?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誰要來,誰把秦安領走!”四嬸說:“你家也欠着?”秦安媳婦點了點頭,說:“欠得倒不多,可就是一百元錢我也拿不出呀,秦安是這樣,能喫能喝,天天又離不了藥,錢都得從糧食上變麼,咱又有多少糧?”四嬸眼圈就紅了,她不讓秦安媳婦看見,說:“你還把他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秦安媳婦說:“你還說乾淨呀!你不知道,頓頓喫飯像娃娃一樣得給他系圍裙,拉屎拉尿也把持不住,這前世裏做了什麼孽了?他受罪,我伺候他着受罪。”夏天智沒再說話,坐在臺階上吸水菸袋,四嬸和秦安媳婦進廚房裏熱了鍋裏的剩飯,端來遞到秦安手裏,秦安就喫起來。喫完了,也不言傳,頭勾着又坐在那裏。夏天智吸了一陣水煙,忽然說:“秦安,那你還會唱秦腔不?”秦安說:“會。”四嬸說:“你咋有心思讓他唱秦腔麼?”夏天智說:“不唱一唱,把人愁死呀?!秦安,你能唱了就唱一唱。”秦安張了嘴,嘴裏滿是包穀糝子,唱:“朱君他爲我衝鋒陷陣,用鐵錘四十斤敗了秦軍。我日後回大梁又添新恨,哎,驅駟馬我怎忍再過夷門。”四嬸說:“這唱的是啥呀,一句都聽不懂。”夏天智說:“是《盜虎符》信陵君的唱段。”秦安媳婦眼睜得多大,說:“他唱起戲倒清楚?!”夏天智說:“那就讓他多唱麼,一天到黑再不說話,人就瓜實啦。”但秦安卻不唱了。夏天智說:“唱麼!”秦安說:“完啦。”夏天智說:“我給你起調,再唱!”自己就唱了:
秦安只是傻笑着,就是不唱。夏天智說:“明日我把收音機拿過來,讓他聽聽戲,能唱就讓他多唱。”站起來就走,走到院門口了,秦安媳婦還在和四嬸說話。四嬸說:“啥事都不要在心裏多想,車到了山前肯定會有路哩。一閒下來,你就逼着他走路,逗着他說話。中星他爹也不是病了老長時間,還是一個人,不也熬過來了?前幾天我見了他,他給自己算命哩,我也讓他給秦安算算,他說秦安沒事,這四五年裏都沒事。”秦安媳婦卻嗚嗚哭起來,說:“那我就死呀,他還要活那麼久,我咋受得了罪呀!”
兩人出來,夏天智說:“那媳婦咋能說那話?”四嬸說:“她也可憐,實在是撐持不了了,人常說久病牀前無孝子,何況是媳婦哩。”兩人說話着往回走,天就黑了下來,街上雖然沒路燈,家家的門道里卻透着光。白恩傑又拉着叫驢出來蹓躂,驢聲昂剌昂剌地叫。水華似乎也在前邊的商店裏買什麼東西,夏天智纔要叫住水華,水華卻忽然不見了。夏天智說:“秦安也欠村上的賬了?”四嬸說:“我說不清,反正在實行責任田那陣,村上的東西是讓一些人分了或者租用了。”夏天智說:“這世道……”揹着手往前只顧走。夏天智和四嬸出門,從來不併排走,他總是大踏步在前,四嬸小步緊跑在後邊。四嬸就說:“你走得恁快是狼攆呢?你不知道我腳疼?”夏天智站在那裏等候,卻見中星他爹和夏風從巷裏過來,中星他爹躬着腰,說:“四哥這是到哪兒去了,纔回來?”夏天智說:“你們這是到哪兒呀?”中星他爹說:“中星迴來啦,他要見夏風哩。”趕來的四嬸說:“啥緊事?明日讓夏風過去吧。”夏天智說:“中星當了官了,他爹都成了跑腿的,肯定有急事哩。”夏風就跟中星他爹一塊走了。
到了半夜,夏風才敲門,夏天智一直在整理着那些臉譜,等着夏風,開了門就問:“說什麼了,這麼長時間?”夏風說:“他讓我明日跟他去市裏找市長,市裏正調整各縣領導班子,他想能提一提。”夏天智說:“你答應啦?”夏風說:“我不去能行嗎,他不知從哪兒曉得我和市長熟!”夏天智說:“才當了幾天宣傳部長?就又謀着升官呀!我就見不得你榮叔,一天陰陽怪氣的,家裏出了箇中星,他以爲出了個真命天子哩!”四嬸說:“能幫上忙就幫麼,你當年還不是幫他留在了縣上。明日咋個去法?他是有小車呢。”夏風說:“他不會坐小車去的,還不是搭我雷慶哥的順車?”四嬸說:“那就快睡吧,明日還要起早哩。”一家人洗漱了睡下,雞已經叫二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