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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說我在這一天的情況了,因爲不說到我,新的故事就無法再繼續下去,好多牛馬風不相關的事情,其實都是相互扭結在一起的。這一天,太陽灰着,黑色的雲一道一道錯落,整個天空像一塊被打砸過裂開紋路的玻璃,又像是一張蛛網,太陽是趴在網上的蜘蛛。我們照例在七里溝勞動,你說怪不怪,那棵麥苗,就是夏天義在下冰雹時用竹帽護着的那棵麥苗,已經長到兩乍高了。按時節,麥苗露出地面後,最多長四指高就不再長了,一直要等到明年的春上才發櫱起身的,但這棵麥竟見風似長,它長到兩乍高了!我沒有見過,夏天義活了七十多歲他也說沒有見過。麥苗離那棵樹不遠,樹上的鳥仍是每日給我們唱着歡樂的歌,這三樣事是七里溝的奇蹟,我們約定着一定要保護好。許多祕密,不能說破,說破了就泄露了天機。我想到這點的時候就看着啞巴,想着啞巴一定在前世裏多言多語,今世才成了啞巴。我剛剛這麼想,啞巴開着的手扶拖拉機突然間就熄火了,怎麼搗鼓都搗鼓不好。夏天義罵了一頓啞巴,就讓我回村找俊奇,因爲俊奇以前在農機站做過修理工。我跑回到清風街,怎麼也找不着俊奇,俊奇娘聽說是夏天義讓我來找俊奇的,拉了我的手問七里溝中午還熱不熱,一早一晚是不是冷,又問夏天義身子骨咋樣,囉囉嗦嗦,沒完沒了。我哪裏有時間和她說這些?!又到了中街去找俊奇,才知道俊奇是收過了趙宏聲家的電費後再到新生的果園裏收電費去了。命運是完全在安排着我要再一次見到白雪的,我往果園去,路過萬寶酒樓前,猛地頭上一陣溼,以爲是下雨了,抬頭一看,二樓的陽臺上立着河南人馬大中,還有小爐匠的兒媳婦,那女人抱着兩歲的男孩,男孩撒了尿了,從空中灑下來。我說:“哎,哎,把娃咋抱的?”那女人忙把孩子移了個方向,馬大中嘎嘎大笑,他牙上滿是煙垢,張着的是黑嘴。我有些生氣了,那女人卻說:“引生,娃娃澆尿,喜事就到。你有好事了哩!”清風街是有這種說法的,也虧她這話吉利,我沒再怪罪,低頭走了,卻尋思:我會有啥好事?!到了312國道,路過磚場,看見三踅蹴在窯門口拿着酒瓶子往嘴裏灌,他沒有喊我過去喝,我也沒理他,快步躍上了通往西山灣的岔路,要抄近道往果園去,一舉頭就眺見遠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影,立馬感覺那就是白雪了。

白雪在去了西山灣後,她站在村口卻猶豫了,是應該去百勝的墳上將簫埋在那裏,還是去那個石頭砌起的矮牆獨院看望年邁的百勝娘?她徘徊來徘徊去,決定了還是去見百勝娘。便在村口的商店裏買了一袋奶粉和兩包糕點,低頭往獨院敲門。門樓明顯比先前破舊了,瓦槽里長滿了草,百勝死時貼在門框上的白紙聯依稀還殘留着一些。白雪禁不住一陣心酸,閉目沉思了一會兒,使自己平靜下來,開始拍門上的鐵環。哐啷哐啷。她已經聽見有急促的腳步聲,但腳步聲是從院子裏響進了屋去,就是沒有作應。她繼續拍門,輕聲地叫:“姨!姨!”她又聽到了沙沙的聲,隔着門縫往裏一瞧,門縫裏也正有一雙眼睛往外瞧,然後門吱地開了,老太太一把將白雪拽進去,說:“是白雪哇!”院門又關上了。

老太太頭髮像霜一樣白,鼻子上都爬滿了皺紋,雙手在白雪的臉上摸。摸着摸着,看見了白雪拿着的簫,臉上的皺紋很快一層一層收起來,越收臉越小,小到成一顆大的核桃,一股子灰濁的眼淚就從皺紋裏艱難地流下來。白雪在風裏擁住了老人,她們同時都在顫抖。老太太很快又鬆開了手,她說:“白雪你看我來了?我只說我沒福見到白雪了。白雪你來看我了!”白雪也流了淚,老太太竟替她擦了,兩人上了屋臺階。門檻外的竹竿上晾着一塊破布,破布上有一攤像雞蛋花一樣的糞便。白雪沒有多想,推開了堂屋門,迎面的櫃蓋上立着百勝的遺像,百勝在木框子裏微笑着。她咬着嘴脣一眼一眼看着走近去,她感覺她是被拉了近去,將簫輕輕橫放在了相框前。她沒有出聲,心裏卻在說:百勝,我把簫給你拿來了,我知道你離不得簫的。心裏還在說着,門外一隻黑色的蝴蝶就飛進來,落在相框上,翅膀閃了閃,便一動不動地伏着。白雪打了個冷噤,腿發軟,身子靠住了櫃。

老太太並沒有瞧見白雪的搖晃,她挑了東邊小房門的門簾,說:“沒事,是白雪。”白雪回頭看時,門簾裏走出來的竟是孃家的改改,懷裏抱着嬰兒。白雪呀地叫了一下,說:“嫂子你在這兒?”嫂子說:“姨是我孃的乾姐妹。你不知道吧?百勝在的時候,我還說咱要親上加親了……”嫂子忙捂了嘴說:“你快來瞧瞧,這孩子是你保下來的!”白雪把孩子抱起來,孩子很沉,她說:“你這個超生兒,倒長得這麼胖啦!”

白雪原本是來看看百勝娘,把簫送還的,沒想卻遇見了躲避的嫂子,她就多待了一會兒,直到老太太做了一碗荷包蛋喫了,才離開了西山灣。白雪送還了蕭,心裏似乎輕鬆了許多,從西山灣外小河邊走了一段漫坡,上了塬。塬上的路兩邊都是土塄,土塄上長着柿樹,摘過了柿子又開始了落葉,樹全變成了黑色,枝柯像無數隻手在空中抓。枝柯抓不住空中的雲,也抓不住風,風把雲像拽布一樣拽走了。

我感覺遠處走來的是白雪,果然是白雪。我一見到白雪,不敢燥熱的身子就燥熱了,有說不出的一種急迫。我想端端地迎面走過去,我可以認爲我這是要到西山灣辦事去的,無意間碰上的,天地雖然大,偏偏就碰上了。我這樣想當然是在說服我的緊張,以免我先臉紅了,手沒處放,腳步也不知該怎麼邁了。狗東西三踅,他咋見任何女人都那麼勇敢呢?我見別的女人也能勇敢的,但見了白雪就不行。我用手拍着我的臉,說:“不怕,走,把頭揚得高高的!”我走了兩步。走過去怎麼辦呢?和白雪打個照面了,肯定她會猛地一驚的。那就別嚇着了她。我咳嗽了一聲,企圖讓白雪先發現了我有個準備,但白雪並不理會,扭着頭還在看着土塄上的柿樹。我又想,和白雪打個照面了,我該怎麼辦呢,是給她點個頭,是給她笑一下,還是搭訕一句?這麼一想,我真真正正是膽怯了。唉,如果旁邊還有他人,我一定會大大方方的,可現在就我一個人,我不敢。我是一貓腰上了路邊的土塄,就趴在土塄的犁溝壕裏,一眼一眼盯着白雪終於走了過去。她走過去了,我又後悔了,雙拳在地上捶,拿額頭在地上碰。一隻烏鴉在不遠處嘲笑我,它說:“呱!呱!你是個傻瓜。”但我對烏鴉說:其實暗戀是最好的,安全,就像拿鑰匙開自家屋裏的門,想進哪個房間就進哪個房間!白雪那天穿的是白地碎蘭花小襖,長長的黑顏色褲,褲腿兒挺寬,沒有穿高跟鞋,是一雙帶着帶兒的平底鞋,鞋面卻是皮子做的,顯得腳脖子那樣的白。她從土塄下走過,我能看到她的脖子,她的胸脯和屁股上部微微收回去的後腰,我無法控制我了。我是有壞毛病,我也譴責我思想是不是敗壞了,但我怎麼就不知不覺地手伸到了褲襠。我那東西只有一根茬兒,我只說它是殘廢,沒用的了,卻一股水射了出來,濺落在一叢草上,一隻螞蚱被擊中,趔趄在地,爬起來倉皇而逃。我的身子怎麼會這樣?我沒有流氓,是身子又流氓了,它像僵死的一條蛇癱在了犁溝壕裏,我卻離開了它,已隨白雪遠走了。

白雪她什麼都不知道,她走出了塬,上了312國道,她更搞不清的是她的衣服上有了一隻土灰色的蛾子,怎麼趕也趕不走,蛾子就一直跟着她走到了家門口,才飛到門樓上的瓦槽裏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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