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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將狼皮鋪在身下,但狼皮卻裹住了他,狼皮見熱收縮,越收縮越裹得緊,幾乎要把他約束窒息,他老婆用刀子一條一條割那狼皮才解脫出來。可從此身上生出血泡,起不了炕,第三天從炕上往下爬,一頭卻從炕上栽下來就死了。
消息傳開來,爛頭有些緊張:這會不會與我們有關呢?我說,從死的情況看可能是死於心肌梗塞或腦溢血吧,舅舅冷冷笑了三聲,就拉着我們去小酒館喝酒。
殺死了二號狼,舅舅的情緒似乎好轉,雖然沒有了寬長腰帶,又繫上了一條買來的極寬的生牛皮帶。
生龍鎮子上的人都知道了他就是那個捕狼隊的隊長傅山,這一家那一家輪流着叫他去喫飯,那情景真有些景陽岡上打了虎回到陽穀縣的武松,舅舅完全被這種崇拜陶醉了,終日酒喝得昏昏沉沉。住過了三天,他竟再不提離開鎮子的話。我穿上了專員送來的旅行膠鞋,心就急如火焚,更是對鎮子上的生活無法忍受,街面上店鋪極少,除了兩家是從州城販來的低檔服裝出售外,幾乎所有人家在後院晾曬搗碎着柏朵,而門面上從事的小喫買賣,種類又不外乎是鍋盔、燴麪和餃子,再就是平底鏊鍋裏烙豆腐塊,澆上辣子醋水汁兒。我第一次喫覺得蠻有味道,可連喫了三頓,胃口就全倒了,一看見那賣豆腐的人黑乎乎的手和在胳膊下夾着擦擦遞過來的筷子,大腸小腸都在痙攣。我們住的這家基本上還算乾淨,但一次喫蒸饃時突然發現了饃裏有一個乾癟了的蝨子,我說:掌櫃掌櫃,你這是怎麼搞的,饃裏有蝨子啊?!老頭拿過看了看,把蝨子摳下來,說:這有啥呀,摳掉不是沒有了嗎!酵面是在炕上焐了被子發的,能沒一半個蝨子跑進去?舅舅開心笑:喫吧喫吧,權當喫沒骨頭的肉哩!我嘟囔着幾時離開啊,總不能在這裏呆十天八天吧。
“這是飯沒喫好發躁了哩!”舅舅說,“我總覺得別的地方的狼要跑過來的。”
“這可是真的嗎?”
“真不真就得問狼它舅哩。”民間的意識裏,狗是狼的舅,爛頭就把富貴摟到懷裏,問狼來不來?富貴說:汪。又說了一句:汪。
是來還是不來,爛頭聽不懂,一口濃煙噴在富貴的臉上,富貴跑到門口咳嗽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