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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一陣豬的叫喚,男人對着窗口朝院子裏喊:“給蒸些土豆喫哇,喫飽了少屙少尿也是分量嘛!
把架子收拾好!“院子裏說:”這你得綁架子哩!“男人轉過頭對我們說:”明日得把豬抬到山下收購站,晚上要收拾好抬豬的架子的,咱這兒沒通公路,啥都要往山下抬哩!“我們忙說,你忙吧,男人就走了。
爛頭卻對我眨忽眼兒,說道:“你不去阻止?”我說:“我阻止幹啥?”爛頭說:“把豬交到收購站就是爲了殺豬喫肉呀!你總反對我喫葷,可都不喫葷了,收購站的人幹啥呀宅屠宰場的人幹啥呀,肉店的人罐頭廠的人都幹啥呀?!”對於民間廣泛流傳的輪迴轉世說法我是不以爲然的,那是爲了給芸芸衆生勸善,但我堅持靈魂是隨物賦形而上世的,人雖然是萬物之精華,從生命的意義來說,任何動物、植物和人都是平等共處的,強食弱肉或許是生命平衡的調節方式,而狼也是生命鏈中的一環,狼被屠殺得幾近絕跡,如果舅舅的病和爛頭的病算是一種懲罰,那麼更大的懲罰可能就不僅僅限於獵人了!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就慢慢地頭痛吧!”“我活該疼,”他說,“可你說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你怎麼還喫糧食蔬菜呢?”
“不喫糧食蔬菜,滿世界都是莊稼草了!”“可現在人喫得把所有能種莊稼的地方都開墾成田了,這怎麼說?!”“這不就有了戰爭、災荒,不又要計劃生育嗎?”
“你是文化人我說不過你。”爛頭揮了揮手,收拾牀鋪要睡覺了。我們常常爲這樣的問題爭論,但爭論從未有結果,我也恨我自己沒有更高的文化水平,一下子就說服了他。但每一次爭論完,我倒喫驚我現在怎麼蠻有了覺悟,已經不是以前西京城裏的那個灰不沓沓的我了?堂屋裏,房東的女兒打開了收音機,正播放着什麼曲子,音樂一起,我的感覺裏,無數鋒利的刀子在飛。便想到西京城裏老婆這陣在幹什麼呢,那個小圈子裏的文化人又在幹什麼呢,他們一定都在疑惑:子明呢,子明到什麼地方去了?而我現在是躺在了商州深山的農家裏,窗外是鳥的鳴叫,牀下有蛐蛐在吶喊,一直趴在東邊牆上的那隻簸箕蟲,這會兒也爬動了,發出嚓嚓的碎響了。
爛頭鋪好了被褥,蹲下去往牀下探望,他是睡過了一次有木瓜的牀,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又罵了一句生龍寨的老頭子。
“那是人家故意要整你的,”我說,“哪裏會到處都在牀下放木瓜?”
爛頭關了門,突然笑嘻嘻了一會,悄聲說:“我給你現在說哩,那婆娘是個好婆娘,水大得很哩。”“你還真的得了手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