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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闆未能出來爲蘇紅消除影響,蘇紅知道後也不再窩在房間裏哭,穿了最時髦的衣服,臉上塗了脂粉,偏往鎮街上走動。鎮街上的人雖指點了她說是道非,但見她這般模樣,倒也多少疑惑起江老闆的話的可靠性。蘇紅在那些理髮店、小百貨商店、小旅館、小裁縫店召集了十多位女掌櫃的,全都穿得十分鮮豔,嘻嘻哈哈,排着隊兒橫走,將不去廠裏上班而運磚的人的除名佈告貼了三處。針尖對了麥芒,被除名的人自然而然和蔡老黑捆在了一起,很快高老莊有了新的是非,說蘇紅是妓女,和她一塊走動的那十幾個理髮店、百貨店、旅館、裁縫店的女主兒都是妓女。所謂的勞務輸出,是蘇紅在省城當妓女發財了,她就回來把本地的良家女子又勾引到省城去歌舞廳當三陪,這些被引誘學壞的女子也掙錢了,再回來勾引另外的女子去省城,如此惡性循環,要不,她們怎麼去那麼一年兩年就全發了,回來辦這麼多的店鋪?這些風言風語似乎很有道理,聽到的就都信了,掰了指頭算那些女子,誰誰原本去省城前是有了未婚夫的,後來就退婚了,誰誰雖未在鎮街上開店,又是結了婚的,卻不好好在婆家過日子,動不動就又到省城去,一月半年地不回來:她們是在省城喫得好,穿得好,見的男人多,當然是過不慣山裏的日子,對自己的男人沒興趣哩!街中段的“迷你理髮店”的掌櫃叫安梅,店裏生意好,日月倒殷實,丈夫聽了謠言,就回來追間安梅那些年在省城到底是給人當了保姆還是當了妓女,小兩口鬧開來,丈夫抓着妻子的頭髮在街上打。而菜花的二哥,也跑去找蘇紅,問蘇紅是不是把菜花勾引到省城去當妓女了,立逼了讓蘇紅寫信催菜花回來。數天裏,高老莊亂成了一鍋粥,人大代表的選舉作了統計,王文龍沒有選上,蘇紅更是票少得可憐,白塔繼續在修建着,磚瓦窯上,牛川溝裏時不時就響起了鞭炮聲。
這一日,縣政府的黃祕書來到了高老莊鎮政府,黃祕書是曾經撰寫過地板廠的先進材料的,而且領着攝影師爲王文龍和蘇紅拍照了大幅彩相掛在縣大街的宣傳欄上,但黃祕書這次並沒有去地板廠,小車直接駛進鎮政府大院。吳鎮長和黃祕書在辦公室裏關門談了一上午,鄉政府看大門的高有糧盡職盡責地坐在門口,狗大的人也不讓進。其中信用社的賀主任和派出所的朱所長被電話通知去過,但喫飯的時候,賀主任和朱所長卻沒有被留下喫飯,偏是派人將子路西夏和蔡老黑邀去。
西夏是清早起來去蔡老先生家要接石頭的,石頭卻不肯回來,她只好帶回了石頭新畫的一沓畫,與子路坐在堂屋裏一張張分析觀賞。西夏感興趣的是有一張畫着一羣人,人都是符號一樣的形狀,又幾乎都是男人,沒有女人,每個男人的雙腿間有一條線端直直地伸出來。子路說這條線是腿,畫的是三條腿的人,西夏說畫的是生殖器,有崖畫的特點,她是讀過一本關於新疆發現的崖畫拓片的,上面的形象大致就是這樣。子路再看了看,就罵石頭這孩子怎麼畫了這些?小小年齡倒有性意識,可惜他沒生活,哪有這麼長的東西?西夏說,你不能用平常人和平常畫的眼光來對待石頭與他的畫,他畫的或許真有其事,只是不是現在人,是古昔的人吧。子路說:“我看你也神神經經了!”西夏說:“孩子倒沒性意識,是你有性意識,說長論短的!即就是孩子是胡亂畫的,崖畫也是古人胡亂畫的?你的東西小倒怪人家的東西大了?!”子路說:“我是人不是驢!人是進化了的!”西夏說:“屁進化,退化嘍!”晨堂提了塊磚進了院子,問:“有人沒?”西夏出來,快活地說:“哪兒弄的畫像磚?”晨堂說:“我去小爐匠那兒看熱鬧,小爐匠讓我把金戒指捎回來給你,一扭頭,我瞧見他家櫃底下有這麼個舊磚,就給你要了過來!”西夏收了戒指,又把畫像磚旋轉着看了幾個來回,磚面上刻着一條龍的,卻剝脫得僅能看見一個龍頭,一隻爪子,一截有鱗的身子。西夏說:“這倒不像是元宋的,像是唐磚,是唐磚。”晨堂說:“好不?”西夏說:“好!”晨堂說:“人家是不給的,我給了他些錢硬拿走了!”子路出來說:“多少錢?”晨堂說:“不多。只要嫂子喜歡這東西,錢算個啥,不說錢了,權當我送嫂子的!”西夏說:“這不行,哪能讓你出錢?多少?”晨堂說:“五十元。人家要一百,我給了五十元。”西夏掏了五十元給晨堂,晨堂說:“知道不,縣上來人帶了文件啦,王文龍蘇紅沒有選成人大代表,卻成政協委員了!這政協委員就不選舉?”子路說:“你怎麼知道?”晨堂說:“啥事能瞞過我?早上八點半小車進了鎮政府院子,九點鐘副鎮長就出來啦,他是坐縣上的小車去的地板廠。九點四十地板廠響的鞭炮聲,十點半街上有了‘縣政協委員王文龍蘇紅率地板廠全體員工向高老莊人民問好’的橫幅。十點四十我去的小爐匠家……”子路說:“你操心你那一窩豬娃咋長大呀,老婆孩子咋養活呀,甭管別人的閒事!”晨堂說:“這咋是閒事?這裏邊有政治呀!上一屆的鎮長怎麼倒臺的,他是愛往寡婦粉粉家鑽哩,副鎮長就讓根榜在粉粉家對門的人家廁所裏蹲了大半夜,直盯着粉粉家燈滅了,副鎮長才去捉姦捉了個對兒,那鎮長就倒臺了,氣死了,纔來的現在的吳鎮長。”子路說:“副鎮長捉姦哩,他怎麼不當了鎮長?根榜在廁所裏燻了半夜,他根榜還不是窮根榜?”晨堂說:“這倒也是,但人總得有個精神呀,整天從地裏到家裏,從家裏到地裏,那活着有啥意思?”話不投機,晨堂站起來,說他去找慶來和順善呀,從門裏走出去。西夏捂了嘴嘿嘿地笑,子路說:“你笑啥的?”西夏說:“高老莊人多虧是農民,要是個國家,可能永遠是全球的熱點。”子路說:“窮折騰哩!這晨堂我就見不得,認得幾個字,能不夠,村裏昨兒夜裏誰放個屁,今早他就喊叫臭哩,家裏有一個收音機,聯合國開個什麼會,他就要和人說這個國家那個國家的,似乎要去顛覆人家政權的,可全村就他的日子過得狼狽!那畫像磚絕對是沒掏錢的,這不,他從中就白賺了五十元……”西夏說:“五十元就五十元,到現在你還心痛着?”兩人說着,娘還沒有回來,子路出去要到前巷子喊娘,一個人在巷口打問高子路家在哪兒?子路說:“啥事,我就是。”那人自我介紹是鎮政府的幹事,吳鎮長請子路夫婦倆去鎮政府喫宴席的。子路就回來說給西夏,兩人一時疑惑,最後決定還是應該去,西夏趕忙收拾打扮。
一到鎮政府,高有糧就領子路和西夏上到鎮政府三層辦公樓的樓頂上,吳鎮長、黃祕書已在那裏等候了多時,蔡老黑也坐在那裏用草帽子煽汗呢。樓頂上原是鎮政府幹部洗滌了衣物搭晾的地方,吳鎮長年輕,有新思想,上任後在樓頂修了個八角亭子,風和日麗常與人坐在亭子裏下棋,聊天,縱覽整個鎮街,以及高老莊和高老莊遠處的羣山峻嶺,吳鎮長就叫這亭子爲好望亭。子路西夏一上來,吳鎮長便作了介紹,說:“黃祕書今日到咱鎮上來檢查工作,不但鎮政府蓬草生輝,今天天氣也特別好,亮堂得如日月當頂……”黃祕書說:“你把我說成毛主席啦?”大家都笑了笑。吳鎮長說:“黃祕書是咱縣上第一筆哩!所以,我專門把高老莊的名人請來,咱們一塊兒喫喫飯。”蔡老黑當即說:“子路是名人,我是粗人,又正背時着,能得到二位領導的邀請真是受寵若驚!”吳鎮長說:“都是名人,一個是文的,一個是武的。黃祕書,蔡老黑會熊拳,是祖上傳下來的,別的地方還沒聽說過這種拳法哩!”蔡老黑說:“慚愧慚愧,只繼承了個皮毛。”子路見不得蔡老黑,蔡老黑說話的時候他就往街上賣眼,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經過樓前就駐了腳往亭子上看,門衛高有糧在那裏大聲呵斥。西夏那日雖賭氣離開了蔡老黑,但見蔡老黑現在說話的樣子,就喫喫笑,蔡老黑說:“你笑我這衣服太髒嗎?我正在牛川溝監工哩,吳鎮長就把我召來了,咱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西夏說:“老黑哪兒像武人,說話文縐縐的很!”蔡老黑說:“越是沒文氣的越纔要文氣哩,這就像鄉下人到城裏,怕別人說是鄉下人,就要比城裏人還要城裏人!可我說的是實話,只繼承了個皮毛,要是喜娃叔不死,我在白雲湫說不定真練成了熊拳的。”西夏說:“你真去過白雲湫?”蔡老黑說:“差點兒死在那裏。”西夏就來神了,說:“白雲湫到底……”要說下去,子路扯了扯她的衣襟。吳鎮長說:“今日氣氛真好,大家都無拘無束的……黃祕書年輕吧,他本領大哩,縣長作報告,咱是拿筆一字不敢漏的記錄,一絲不苟地貫徹執行哩,其實那都是黃祕書的思想。”黃祕書說:“這話可不敢說,只是個寫材料的,馬仔。”吳鎮長說:“我纔是馬仔,你很快就……”黃祕書忙截了,說:“能在高老莊見到文武兩個名人,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士,我很高興。我代表縣委的王書記,劉縣長來看望看望你們,尤其是子路先生和西夏女士,縣上的工作還要你們多多指正啊!”子路忙說:“多謝父母官!”
五人落座,有人就支好了桌子,開始擺放酒菜。酒菜是樓對面的一家小飯店做的,鎮政府的幾個幹部走馬燈一般從那店裏端菜過街,進院上樓。吳鎮長說:“咱鎮政府的廚師手藝不行,讓店裏炒,端來不是很熱了,得抓緊喫!”開了酒瓶,湊近鼻子聞了聞,便對樓下喊:“得山,得山,你出來!”店裏出來一個漢子,滿臉汗油,繫着圍裙,肩頭上搭着一條黑乎乎的手巾,說:“鎮長,味道咋樣?”鎮長說:“得山,你以爲我是外行哩,你把假酒敢給我上?”得山說:“是不是?小三小三,你他孃的把啥酒給鎮長喝的?”叫小三的站在門口,說:“就是架子上的酒麼。”德山說:“取櫃子裏的!”仰頭笑了,說:“鎮長,重上酒重上酒!你嘗那錦雞味道怎麼樣?早上讓人才去收購的!”鎮長沒言語,坐下來說:“錦雞?野雞就是野雞麼,還叫什麼大名!”又招呼大家夾菜。
這頓飯喫得相當慢,各自頻頻敬酒之後,鎮長坐莊打關,每人六杯,子路和西夏酒量不行,嚷道了半天方允許象徵性喝喝,而蔡老黑和黃祕書又坐莊打關,推推讓讓,爭爭吵吵,沒完沒了。蔡老黑很豪爽,從不賴酒,每次都是杯底倒下,不滴一點殘酒,並指出黃祕書喝不淨,要子路來當酒警,嚴格執法。黃祕書又喝了幾杯,臉色通紅,言稱他不敢喝了。蔡老黑說:“你們當領導的都是兩袖清風,一肚酒精,你難道還不如吳鎮長?”黃祕書說:“我胃不好。”吳鎮長說:“什麼胃不好?你到鎮上了,我能不讓你喝好?!”黃祕書說:“我真的胃壞了,咱只是喝哩,子路和西夏不能喝,讓人家坐冷板凳是這樣吧,酒隨意喝,把嘴空出來,咱也說說話麼。老吳,你在鎮上,接觸基層多,近來有什麼精彩段子?”吳鎮長說:“段子是不少,但都是帶彩的。”黃祕書說:“段子哪能不帶彩?”西夏問子路:“什麼是段子?還帶彩?”蔡老黑說:“就是黃色笑話。子路,說說不礙事吧?”子路說:“都是老夫老妻了,那有什麼?”西夏也笑了,說:“我也想聽哩!剛纔來時看石頭的一張畫,上邊就畫了一羣人,子路說是三條腿的……”蔡老黑說:“說三條腿,我給說哩,那年我去白雲湫,白雲寺後五里地的山上就有崖畫,上邊刻的全是三條腿的人。”西夏說:“白雲湫也有崖畫?!”蔡老黑說:“有的。崖畫上的人可能就是畫當時的白雲湫野人的,民間裏傳說,白雲湫的野人渾身是毛,目光如手電一樣,能看十里遠的,那根東西又粗又長。”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吳鎮長說:“說大,我說一件真事,就在前不久,咱街上旅館裏住了個省城來的商人,是住在二層樓上的,天剛亮,那商人尿尿,是從窗子上往街上尿哩,他只說街上沒人,偏偏東頭玉林領了他小兒子趕早要到縣上去,那小兒子抬頭一看,說:“爹,爹,你看,那窗子上一個大鬍子叼了個雪茄哩!”蔡老黑說:“那人我知道,大半個臉都是鬍子哩,蘇紅和他熟得很哩!”西夏就想,他說的是不是我也見過的那個?吳鎮長說:“蔡老黑你胡說的,蘇紅怎麼與那人就熟了?不團結的話不要說嘛!”蔡老黑說:“我沒說她什麼呀,我只說關係熟麼。”吳鎮長說:“好啦,聽黃祕書說,黃祕書你講一個!”黃祕書說:“去年我出國到美國去,我很有感慨,黃種人的身體沒法和黑人、白人比。”吳鎮長說:“咱們漢人是不行,說是一對男女晚上坐在黑地裏談戀愛哩,談着談着,男的就把他的東西悄悄放到女的手裏,女的說:“謝謝,我不會抽菸!”話一落點,蔡老黑和子路全笑得趴在桌子上,西夏忍不住跑到樓邊,笑得咯咯咯的。黃祕書說:“西夏女士,你也來一段,我還沒聽過女同志說過段子哩!”西夏說:“我哪有段子?子路是正統人,他沒有段子,自然我也沒有段子來源。”黃祕書說:“女同志在一塊兒不說?”西夏說:“說的盡是孩子和時裝。”蔡老黑說:“噢,那你多聽聽。子路做學問,做的太高太大了,也該接觸接觸社會基層麼。”子路說:“在學校裏,沒那個環境。小時候只是聽說白雲寺有個和尚外號就叫三條腿,是不是白雲寺在白雲湫,那和尚也受了影響了?”蔡老黑說:“恐怕是,一弘和尚就是我把肉胎揹回到太壺寺的,人死了幾十年了,那東西還夠大的。”西夏說:“你胡說的,人死幾十年了,那還好好的?”蔡老黑說:“子路沒給你說過這事?一弘和尚修行好,死了不腐,十三年前我從白雲寺背了回來,至今還在太壺寺敬着的。我背的時候,白雲寺是毀了,他坐化在寺後的一個土洞裏的,爲這事我坐過兩年牢哩。”黃祕書說:“你坐過牢?”蔡老黑說:“一弘和尚肉身不化,白雲寨的一個遊醫也到那裏去看肉身,對我說,和尚身不腐敗是一生積德,他是醫生,一生也積了善德,死了身子也不腐敗的,就在寺後的山坡上做了個木頭箱子,他坐進去,讓我用釘子在上邊把箱蓋釘死。我不幹,他求我,我那時小,就成全了他,把箱子釘死了。後來過了幾個月去看,木箱子被雨淋散了,他成了一堆白骨。這事有人告發我犯了殺人罪,不管怎麼說,那遊醫是死在我手裏,我就坐了兩年牢的。”西夏聽得迷迷瞪瞪,說:“這都是真的?”蔡老黑說:“我哄你幹啥,你問子路。”子路說:“嗯。”西夏說:“那好,你幾時帶我去白雲湫一趟,我就弄不明白石頭怎麼能畫了崖畫,白雲湫的崖畫又是個什麼樣兒?”蔡老黑說:“只要子路捨得你,我行麼。”子路裝了個聾子傻子,站起來要到樓邊去摸鼻,隨便往街上一看,不遠處停了一輛卡車,車上裝着高高的麻袋包,派出所的朱所長和兩個人正把司機從駕駛室往下拉,周圍亂哄哄站了許多看客,同時有一人從一家旅社門口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喊。子路說:“街上發生了什麼事?那不是江老闆嗎?”桌上的人全過來,吳鎮長看了那麼一下,返回桌前,招呼大家喝酒喫菜,說:“是江海山,不法商人,他今日的車得扣下。”蔡老黑和西夏還站在樓邊往下看,但見江老闆一撲一撲要往朱所長跟前去,幾個警察就把他擋住了,江老闆推操警察,朱所長走過去,一個耳光倒搧得江老闆老實了,遂被警察扯着衣領拉進派出所的院子。蔡老黑說:“鎮長,這怎麼就把人家扣下了?人家是生意人。”鎮長說:“我已經知道他的情況了,他來收山貨,哄擡物價,擾亂市場,而且這人是個流氓,他到高老莊地界了,竟糟踐高老莊人,不給他點顏色要這鎮政府幹啥?老黑你和他熟?!”蔡老黑忙說:“他在這裏好些天了。”再也沒說什麼。吳鎮長就嚷道:“喝酒喝酒,老黑你是海量,你再給咱打個通關!”蔡老黑坐莊打關,卻連打連輸。
酒席馬拉松似的,四五個小時過去,黃祕書直喊頭疼,大家才說“就喝到這兒吧”,散了。吳鎮長先安排黃祕書在他的屋裏睡下,送子路西夏和蔡老黑到大院門口,纔要出門,江老闆垂頭喪氣地從門外走過,後邊是朱所長,朱所長還在警告:“一個小時後,人和車必須離開高老莊,否則還要罰五千元!”三人忙閃身在門口的磚柱後,待江老闆走過了好大一會兒,纔出來。蔡老黑說:“子路,我現在恨我哩!”子路說“恨你什麼?”蔡老黑說:“恨我不是女的。今日這場酒,鎮長請你是爲他壯臉哩,基層人大代表一選出,縣人代會就要開呀,領導班子大調整,黃祕書不知是來爲他拉選票的還是替哪個頭兒拉選票的,可請我來,卻是鴻門宴,要我眼看着怎麼收拾江老闆哩!”子路和西夏也猛地醒悟過來,回味鎮長曾說過的話,知道收拾江老闆是早預謀安排好的。那麼,是蘇紅搬動了鎮長呢,還是先搬動了黃祕書,然後由黃祕書指示鎮長整治了江老闆?可憐那個江老闆,壞在他一張嘴上,也活該!西夏就說:“老黑,江老闆和你意氣相投,結爲知己只恨相見太晚,如今他成了不受歡迎的人要被驅逐出境了,你不去送送?”蔡老黑說:“西夏你刀子嘴!你作踐我吧,看我的笑話吧,得罪下我了誰領你去白雲湫呀?”西夏忙說:“哎,說正經的,你男人大丈夫的說話得算話,幾時去呀?”蔡老黑笑笑:“這我得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