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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菊娃的衣服釦子被解開來,誰也說不清是誰解的,兩人在吱吱扭扭的木板牀上合二爲一。菊娃依然是那一種姿式,她不出聲,而且要子路閉上眼睛不要看她。但子路已經不習慣了這樣的簡單,他覺得哪兒總不舒服,不過癮,就站起來抱起了她的雙腿,她的腿短短的。菊娃說:“你現在還會這花樣?”子路說:“這樣好哩。”經過了長久,菊娃的臉上痛苦起來,子路說:“你不舒服?”菊娃說:“你這麼長的時間?”子路又活動了一會兒,還是未泄,卻覺得已沒有了那種要求,蔫下來,就停止了,遂在心裏感嘆:我們已經是不能和諧了。兩人穿好了衣服,菊娃說:“人說娶年輕老婆,男人也年輕哩,她把你培養得比咱結婚時還厲害麼,我受不了你了。”子路說:“……”菊娃說:“世上事真怪的,離了婚感情倒比沒離婚時好……這怕是我最後一次和你這樣了……咱這是成什麼事呀,來說話的,卻幹起這事……剛纔突然我覺得對不起了西夏,就疼得厲害。”子路說:“這個時候不要提她。”坐下來,說:“蔡老黑你覺得不行就好,他哪兒配你,那野胚子貨能那樣待他老婆,就是嫁給他,以後再遇到別的女人,他也會像待他現在老婆一樣待你。要擺脫他,就得徹徹底底不要理他,男人是得寸進尺、順竿就爬的德性,你只要給他指頭蛋大一個窟窿,他就能擠進一條腿來。至於王文龍,你卻要好好了解他哩,聽說他也結過婚?”菊娃說:“他老婆是病逝的,幾年了。”子路說:“噢,那倒比離了婚的好……可現在人一有錢就容易變壞的……”菊娃說:“走着看吧……即就是再嫁不出去就不嫁了,你好好活人,到晚年了,我不行,石頭還有他爹的,你只要對石頭好就是了。”子路到這時不知說什麼好,又呆呆坐在了那裏。

菊娃梳好了頭,出去將店門開了,門外就有人進來買燈泡,說:“我還以爲你去收購草繩了,原來還在店裏?”菊娃說:“聽說你娘害病哩,好些了嗎?”那人說:“好些了,她有高血壓的老病根兒,前一向翻修院門樓有些累,血壓就升上去了,只害頭暈。”菊娃說:“我爹當年就是高血壓,茶坊鎮何大夫有個偏方,每日清早睜開眼,喝一杯清花涼水,連喝三個月,我爹就是喝了好的。你讓你娘也試試。”那人說“是嗎?真要好了,我來給菊娃姐磕個響頭哩!”菊娃送走了來人,子路出來說:“我差點兒忘了一件事的,順善、鹿茂和慶來是不是給你談到辦草繩廠的事?”菊娃說:“他們尋到你了?”子路說:“這倒不失是個好主意。他們要你入夥,當然這是要利用你,你覺得呢?入夥的錢你要緊張,我能幫你一些兒。”菊娃說:“這錢我讓你掏什麼?我之所以沒有給他們吐口,我覺得慶來是自己人,可以信的,但他太老實,鹿茂那人你知道能投機,順善又是精透了的,我怕被他們耍了。”子路說:“你計算過沒有,現在收購草繩你一年能落多少,若入夥辦廠又能分得多少?”菊娃低了頭,想了想,說:“差不多吧。”子路說:“那我就知道了!若你不入夥,這廠子肯定辦不成,他們就會不高興,連慶來也得恨你,辦起了只能對他們有利,可能還要落個是他們成全了你的……廠長知道這事嗎?”菊娃說:“我給廠長說了,他說山裏人幹事是一窩蜂,誰也見不得誰碗裏米湯稠,他們要辦繩廠就辦去,地板廠以後的木板箱都用膠帶呀!”子路說:“是這樣吧,咱不要入夥,可我就說你同意了,讓他們找廠長談去。這話你千萬別漏出風來!”菊娃說:“沒離婚的時候,我給你說村上的事,你聽也懶得聽,現在我倒感受到被保護的滋味了!”子路苦笑了笑,過去取熱水瓶往杯裏添水,熱水瓶裏卻沒有了熱水,菊娃便將鋁壺要在火爐上燒,鋁壺裏竟也沒水,要去提水,子路奪過壺自己去了。

從店左邊的斜坡下去,坡根處是有一眼水泉的,子路在家的時候,村人喫水不到這個泉裏來的,因爲太遠,只是夏天才來,這裏的水清,涼,能敗火又不拉肚子。子路記得,小時一次將一枚頂針玩耍着套在自己的小牛牛上,套上去了卻取不下來,越取越取不下來,尿又憋得難受,眼看着腫得像個小紅蘿蔔了。娘嚇得都哭出了聲,抱了他去讓蔡老黑的爹看,蔡先生也沒辦法,說快送縣醫院作手術吧,恰好一個陌生的老頭從鐵籠鎮到茶坊鎮去,路過這裏,見了說:弄一盆清花涼水來!爹就在這泉裏舀了一桶水。那老頭提了桶,猛地照着子路的交檔潑去,子路突然地被冷水一激,小牛牛就縮了,頂針叮噹當掉下來。子路想到這裏,不禁笑笑,卻也記得了那個頂針後被爹拿去讓小爐匠製成了一個銅戒指,戒面上還特意刻了個蝙蝠來象徵有福,讓他戴了多年的。提水回來,子路問那個戒指現在在哪兒?菊娃說:“去打水就想起戒指了?我每次提水也就想起那事的。結婚後娘讓我戴着,離了婚我就退給娘了,怎麼,娘沒給西夏嗎,戴上戒指就該守住你那根了!”子路說:“我突然想起來,隨便問問,……”還要再說,菊娃悄聲說:“他來了!”臉上立時緊張着。子路扭頭一看,是王文龍西裝領帶地從地板廠那邊走了過來。子路原本心情在這一時蠻好,也是親口說過了讓菊娃多瞭解王文龍,但王文龍突然將在雜貨店出現,子路的腦子裏嗡了一下,幾分惱怒就生出來。他沒有動,也沒言語,沉沉地坐在那裏。

王文龍出現在門口,說:“菊娃,你把頭髮剪了?”菊娃下意識地朝櫃檯上的鏡子裏看了一下,說:“剪得不好看了來來來,我介紹一下,這就是石頭的爹!”王文龍這纔看清坐着的子路,瓷了一下,笑起來:“是子路呀!見過了見過了,在順善家見了,我也去給高老先生三週年祭過酒的,哪能不認識?!”子路不知怎麼臉越發沉下來,心裏說:你慌什麼,瞧笑得多硬!他沒有應聲,只拿眼看着他。王文龍似乎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在口袋裏掏,掏出一盒雪茄,遞一支過來說:“你吸顆煙。”子路揚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吸,揚過了又後悔不該揚一下手,還是坐着,把目光盯住貨架,說:“石頭在蔡老先生那裏多日了,你幾時把娃接回來?”菊娃說:“今日是什麼日子,說不來時誰也不來,要來怎麼就都來了?!廠長你坐呀,有什麼事嗎?”王文龍在那裏坐下來,說:“菊娃,我來給你說件事,上次託人去上海買輪椅的事,剛纔那人從省城打來了電話,說貨已到省城了,近日就捎過來。”菊娃說:“這多謝你了,一把輪椅多少錢?”王文龍說:“什麼錢不錢的,我準備拿十萬元來給高老莊小學哩,一把輪椅還向你要錢?”子路坐在那裏,心裏急迫起來,王文龍當着他的面說給石頭買輪椅,這使他當父親的丟臉!他站起來說:“菊娃,你忙吧,我得走呀!”王文龍忙說:“你們坐吧,我路過這裏,隨便給菊娃說這個事,我還得去鎮政府一趟哩,我得走呀!”說罷,果真起身就走。菊娃說:“急什麼呀,我這兒有老虎,說走就都走呀?不能走,都不要走!”但王文龍還是先出門走了。

王文龍一走,子路也要走,菊娃一把拉住說:“你不能走!”把他按在椅子上,“你瞧你那臉色,是誰誰受得了?人家來說給石頭買輪椅的事,又不是要幹什麼壞事,不說一句謝話了,也該給人家個笑臉嘛!”子路說:“道理上我也懂,但我情緒上受不了。”菊娃說:“子路真還對我有感情的,那你幾時和我復婚呀?”子路一時無語。菊娃說:“你家裏有個西夏,這裏還有一個我,你子路多富有!你剛纔說得怪好的,我和王文龍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是這樣子,我看我算了,一輩子當寡婦就是了。”子路悶了半天,說:“反正輪椅我是不會要的,他要拿來,我就把它扔了!”菊娃說:“這你敢?!”子路也火火的,將手中的杯子往櫃檯上一推,沒想杯子竟然在櫃檯面上滑動,滑動得那麼快,過去撞着了鏡子,鏡子落下來砰地碎了。子路在杯子滑向鏡子時驚急得要站起來,但鏡子已經掉下去了,他索性沒有動,呼哧呼哧出粗氣。菊娃叫道:“嚇,你砸起我的鏡子了?你砸麼,看我這裏還有什麼,你砸麼!”子路惱怒而起,出門就走。

在跨出店門的剎那間,子路確實是後悔了。他想自己這是怎麼啦,真的是與菊娃感情太深,但如果再和菊娃復婚這可能嗎?不能復婚,口裏希望菊娃結婚,而面臨着菊娃要找人自己卻這般不堪容忍,是一種佔有心理呢還是爲了自己的面子?子路在跨過門坎時猶豫了一下,但畢竟是跨了出去,也不回來,而且還做出了怒不可遏的樣子。這種怒不可遏到最後,子路是自己也相信了自己,一路踢着石子,進院門咚地摔着門扇,立在櫻桃樹下還大聲喘氣。

娘和西夏沒有在家,子路自個兒燒了一壺水沖茶獨飲,未免有些孤單,卻也想,這陣菊娃如何坳哭,高高興興地相見,而且還做了那麼一場好事,結果不歡而散,這使菊娃的心上又產生一道什麼樣的傷痕呢?子路立馬趕到了蘇紅家,蘇紅恰好是在家裏,和鹿茂殺一隻果子狸呢。廚房的門環上吊着一隻特大的果子狸,鹿茂剝脫了上衣,一吸一呼肋條歷歷可數,一把柳葉長刀叼在口中,樣子滑稽,間是開膛剖腹呢還是直接將腦袋剁掉?蘇紅嘴角噙着一顆紙菸,坐在水管前的小木凳上,說活剝的,得一張完整的皮子,要最新鮮的肉。鹿茂就似乎爲難了,果子狸雖然繩子吊着脖子,但刀子在圓圓的額頭上比畫着開過口子,它就拼命掙扎,身子如沙灘上的魚一樣在門扇上拍得啪啪響。蘇紅把子路領到了樓上,蘇紅又是脫了鞋如狐一樣墉懶地臥在沙發裏,說:“啥事?你說!”沙發邊有一個按摩棒,按摩棒上沾着一根短短的毛,子路敘說了他與菊娃的會見,希望蘇紅能去見見菊娃。蘇紅大聲笑着,又罵你們是自作自受,拿起了按摩棒在身上胡亂按摩着,說:“我纔不去替你向菊娃賠情哩,解鈴還得繫鈴人,你有誠心你去給她當面說去!”子路就難堪了,牙咬了嘴脣搖頭,蘇紅竟拿按摩棒戳了他一下,震動着的按摩棒使他的腰麻酥酥的,蘇紅說:“是這樣吧,我給廠裏掛電話,那兒離菊娃的雜貨店近,讓人去把菊娃喊了接電話,你在電話上說!”一關電源,按摩棒不鳴叫了,蘇紅撥通了電話,叫喊着對方去喊菊娃。子路小聲說:“說低些,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哩。”蘇紅說:“那好吧,你在這兒等電話,我也去殺果子狸去。”就下樓了。子路關了樓上的門,握着電話立在樓窗前,隔着玻璃他瞧見了蘇紅雙手拽住了果子狸的兩條後腿,鹿茂已經在果子狸的腦袋上切開了口子,血殷紅的流出來,點點滴滴灑在地上。電話裏終於有聲了,是菊娃在問:“誰呀?”子路說:“我。”菊娃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偏又問:“‘我’是誰?”子路說:“子路。”菊娃說:“你不是摔了杯子走了嗎,你有什麼事?”子路結結巴巴回着話,說自己是有些那個了,如何如何。鹿茂把刀又叼在口裏了,雙手在把果子狸的皮往下剝,剝出了一個可怕的腦袋,但卻在脖子後卡住了,怎麼也剝不下去。菊娃說:“你那毛病我只說改過了,誰知道還是那樣?可你到現在了給我發什麼火,我還是你老婆嗎,你能給西夏也這樣嗎?”菊娃這麼說着,子路已聽出她的怨恨情緒已沒了,就在電話裏嘿嘿地笑。菊娃說:“你在別人心上捅了一刀了你還笑,你笑啥哩,笑不要臉的?我告訴你,你摔了杯子就走,我現在就要摔電話了!”子路忙說:“別,別。”菊娃果然砰地把電話按下了。子路站在樓上的房間站了許久,搓搓臉,理理頭髮,走下來。蘇紅說:“怎麼樣,饒了你了?”子路說:“她把電話摔了!”鹿茂的嘴裏又是叼了刀,雙手使勁地拍打着果子狸,然後一手扯着卡在脖子後的狸皮,一手再拿了嘴上的刀,用刀尖一分一毫地划動,工作是那樣的艱難,以致狸的血染紅了他的胸膛和肚皮,汗從腦門上往下滾豆子,說:“子路,子路,給我撓撓後肩,癢得很哩!”子路在他的後肩抓撓,他看見鹿茂終於將狸皮剝下了狸的肩腳骨,於是整個皮就往下撕,發出嚓嚓嚓的響。原來皮與肉連接得是那麼緊,那絲絲縷縷紅的白的東西撕出來,在通過前腿彎時皮子又破了,再繼續往下剝,又是嚓嚓嚓的撕裂聲,子路不忍心看下去,覺得這一切是多麼殘酷,果子狸的痛苦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的皮在與肉分離地剝脫着,剝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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