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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富說:我是第二天中午琢磨出你這話的意思的。
他得意地嘿嘿笑。笑着笑着卻把嘴捂住了,而且擰過了身,還讓我也擰過身,悄聲說:瘦猴在隔壁買酒呢,讓他看見了又得替他掏錢。
我迅速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瘦猴是在隔壁小酒館門口站着。
這個小酒館被兩家飯店夾着,只有一間門面,賣醬醋,賣菸酒,酒有瓶裝的也有散裝的,老闆是個河南人,肩膀上搭條毛巾,擦臉上的汗,然後再擦那個玻璃櫃臺。小酒館生意紅火,我常見有人進去買一兩酒,捏一個黑瓷盅兒立在櫃前喝完,搖搖晃晃地就走了。也有人買一盅酒坐在那裏成半天地喝不完,和老闆鬥嘴說段子,老闆似乎愛聽段子。有個早晨我拉架子車剛經過那裏聞着酒香,只用鼻子皺了皺,老闆便說:劉高興,想喝酒啦?我說我喝不了酒,喝酒上頭。老闆說不會喝酒?鼻頭紅紅的你不會喝酒?!是沒錢吧,沒錢你來說個段子,我給你打一盅。我那麼愛喝酒呀,哼,扭頭就走了,從此路過小酒館門口,我把頭擰過去。
瘦猴曾經給我和五富吹噓他同小酒館的老闆熟,因爲他雖是河北人但他老婆和老闆原是一個村兒的,他做了上門女婿,論輩分應該叫老闆爲叔的。他說:我不叫,從來不叫!我們坐在飯店的窗子下不敢吱聲也不敢轉身,只說瘦猴買了酒就走,他卻話多得很,和老闆在貧嘴。老闆說今日可不能賒賬呀。他說你怕啥的,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甭說有個收購站,還有兩個兒子哩,兒子長大了說不準兒就做了酒廠廠長呀!老闆說你咋和你爹一樣,九斤哥過河尻縫兒夾水,你幹指頭蘸鹽!他說不準說我爹,再來一包瓜子,五香牌的。老闆說沒五香牌的有九香牌的。他說哪兒產的?老闆說:河南。他說河南的我不要,盡做假貨!老闆說你尋着挨磚呀,你媳婦給你生的兩個娃也是假的?他說:嘿嘿,嘿嘿。
瘦猴一走,我們纔出了飯店,外邊的柳絮又飛了許多,五富的頭髮蓬亂,粘着了柳絮就再不走。五富說瘦猴的爹叫九斤,是不是生下來九斤重?我說可能是。五富說那瘦猴生下來怕只有一二斤!父子倆一個是老虎一個是老鼠,這讓我們張了嘴想笑,但沒笑出來卻同時打了個哈欠,我說:喫完飯人就困,咱去九道巷小公園的石條椅上睡一覺去。五富就跟着我走,走到九道巷了,他卻說:咱不睡了,一睡我怕天黑都不得醒來,咱還是抓緊時間多轉幾遭巷。
我說:今日貨收得不少了,悠着點。
五富說:挖了金窖就往深裏挖。
我說:城裏是咱的米麪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