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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酒在心裏泛動,開始發燙。陽子非要半路下車和我走一會兒不可,岳父同意了。我知道陽子心裏積了許多話。我們一直往前走,走進了校園內的那片小楊樹林,見人太多又走出來……最後來到了一排長得七扭八歪的楓樹下邊,他一屁股坐下,開始長長地嘆氣。
我笑着問:“‘是她’嗎?”
陽子苦笑。
陽子長得還算帥氣,比一般的青年更像青年,如黑亮的頭髮和有光澤的面龐。我相信姑娘們喜歡上他是很容易的。他在這種事兒上很少向我隱瞞什麼,我知道幾年來曾有幾個挺好的姑娘表達過愛慕:她們有的小心翼翼,有的潑辣大膽;有一個姑娘竟在夜大放學路上攔住他喊叫:“你還等什麼啊!你還等什麼啊!”
陽子這次遇到的是一件真正苦惱的事情:既強烈地愛上了,卻又沒有勇氣走近……“我多麼渴望,可她在這種地方工作!她與別人有過那事兒,而且她自己承認了……這讓我痛不欲生……”
“……”
我端量着黑影裏的陽子,什麼都看不清。我害怕這傢伙把自己折磨壞了。但願他能忍住——怎麼忍呢?二十出頭,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像清水一樣亮澈的小夥子,他和她相互誘惑,一旦愛情來臨會是非常迅猛的。
陽子咕咕噥噥談了很多,也許本來想讓我聽得更明白一些,結果反而讓人更加模糊。他告訴真正的痛苦是既無法原諒又無法放棄:焦躁,狂熱,一種奇怪的巨大力量在推動自己……每天裏都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巨大而含混的渴望——它們有時就像漲起的大潮一樣,把全身都淹沒了;有時又像一把烈火,使自己的每根髮梢都在火焰裏抖動,一直到燒成粉末—— 一場火焰過去之後,他整個人簡直都成了焦炭。他周身的肌肉、骨骼、心靈,包括他的一雙眼睛,都被這種火焰焚燒得發疼——奇怪的是他並未因此而變得比過去更加成熟,相反的倒是更加衝動了……這種火焰還在不斷地燃燒、燃燒,這真讓他害怕了……
“簡單點兒說,我一刻都不能等、一刻都不能……我想那樣,我想現在就回去——我想回阿蘊莊!我們一起——我們這就回去吧!啊,你說話啊,我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