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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父輩與遠行</h4>
<h5>1</h5>
林蕖走了。他告別這個城市與來到這個城市的情形一樣:行動快捷,卻又出人意料。他最終並沒有留下什麼許諾,也許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也許認爲行動纔是最好的回答。他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忙,要打理多得嚇人的業務,從乙地到甲地,頻繁的國際旅行。這是一個永遠獨身的傢伙,一個真正的孤兒,沒有妻子兒女也沒有家……我們與之不同的是,總認爲人在大地上應該有個居所——可哪裏纔是真正的居所呢?可能同樣是因爲找不到這樣的居所,林蕖才匆匆奔走嗎?
林蕖就這樣走了。那天注視着他漸漸消逝的背影,梅子突然問了一句:“他來這兒幹什麼啊?”
誰也沒法回答。沒人能夠回答梅子提出的問題。與林蕖不同而又多少相似的另一個人就是莊周——他們一個身無分文,一個腰纏萬貫,卻同樣遊蕩在無邊的大地上……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他們最終要奔向何方、要尋找什麼?這是我們要問的問題,其實也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這座城市好像突然變得清冷起來……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等我們愣過神來,發現最後一批落葉已經鋪在了地上……時光啊,箭一般的時光啊。隨着天氣越來越冷,呂擎的焦躁不安又泛了起來。他頻繁而匆促地出入那個四合院,看上去坐立不安。有一天他來找我,剛剛坐了一小會兒就站起來,走動,嘆氣和搓手,然後倚靠在門框上四處遙望。他盯着滿地落葉咕噥:“我要走了……”
我心中一動,但沒有抬頭看他。
“就在這個冬天吧。我要告訴媽媽了……”
雖然他語氣平淡,我卻知道此刻跳動的一顆心有多麼熾熱和執拗。瞧啊,又一個朋友即將頂着寒風走上旅途。我想勸他不要太匆促,比如說到了春天再從容打算……但我沒有說出。
他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眼睛轉過來:“冬天走吧,這樣身上穿了厚衣服,揹包裏就能多裝些東西;天氣隨走隨暖,不用的就可以扔掉——不能冒冒失失闖到荒路上啊,背囊裏一開始要儘可能多裝些東西……”他越說越快,聲音也變得低低的,最後像一陣急切的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