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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工蜂和王后</h4>
<h5>1</h5>
“早些回來吧,這裏有人一直找你呢,他們很急……”梅子電話裏這樣催促,好像不願說得更多。我沒有再問,只得儘快返城。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巨形蜂巢,由機械切割出來的幾何體,經歷了一場疾風暴雨的摧折,變得一片零亂。想象中這裏有隱祕的工蜂和王后,它們在破敗的巢穴裏無聲地忙碌……一個外來人踏入街巷,就像進入了一座迷宮——在迎面而來的人潮和車流面前,在巨大的喧囂面前,他們欲行又止,不由得要把腳步放輕放慢,一次次眯上驚愕的眼睛。對他們來說,這等於是在一羣陌生的工蜂之間穿行,是怯懦而迷茫的遊蕩和探尋,是叩問一扇扇陌生的門、嘗試着進入一些洞穴。我每一次歸來都有類似的恍惚。
兒子又長高了,可是腿和胳膊卻顯得比過去纖細。他無聲地看着我,這麼小就學會了收斂自己的熱情。我撫摸着兒子的滿頭黑髮,用力握了握他柔軟的小巴掌,又在翹起的臀部那兒拍打一下。作爲一個小男子漢,他已經顯出漂亮動人的腰際線。
我問梅子岳父一家、還有朋友們的情形,她只淡淡一句:還那樣,也就那樣。
一切似乎都包含在了這幾個字裏。天漸漸冷了,過去的故事已經陳舊,一座城市也該平息下來。梅子這一次沒有像過去那樣沒完沒了地詢問,也不再說一家人的近況。我的匆促離去和突兀歸來,對這個家庭來說已成習慣。我和梅子彼此之間也沒有了抱怨,我對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心懷歉疚。這似乎是不應該的。思念,艾怨,還有一點熱辣辣的什麼,都消融在漫漫歲月和遙遙旅途之中了。
可是她前不久還催促路上的男人快些回來,說這兒需要我。我能做些什麼?我問她是岳父的意思嗎?因爲只有他發出了指令,她纔會那樣做。梅子笑吟吟的:“你還記得他們?可人家沒一個提起過你!”
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錯。問題是那位令人生畏的一家之主背後從未停止對我的議論——赤裸裸的嘲諷,或誹謗貶損。在他看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有一個問題已經得到了證明,即自己當年對女兒婚事的極力阻撓是完全正確的。
“現在的人都忙得很,一天到晚沒有一點兒空閒。不像你,都沒有時間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