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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鼓額一聲不吭地盯着客人的長筒靴。羅玲站起來,很隨便地參觀着幾間茅屋。她看得高興了,還打了個響指。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讓人不太舒服。該有人想用什麼辦法殺殺她的威風。她特別留意地看了看我的那間辦公室——那張泥做的寫字檯上鋪了一塊氈子,這讓她羨慕不已,說:“嘿,完全是一股老氣橫秋的味兒。我喜歡你們這裏。我要搬來住了,啊?你們要不要我?”
“當然歡迎,我們這裏就缺一個園藝師,特別是女園藝師。”
她朝我警覺地瞥一眼:“哦?你覺得我真的會來嗎?”
我說:“是你自己說要來。”
羅玲嘴角縮了一下:“也許我會來的,不過,你得小心我一來就不走了,跟你們一塊兒分紅——那時你又該心痛了。”
“那也不一定,也許我們的葡萄園這回完蛋了。都成了窮光蛋,賠進去,你也一樣。不過你可不願賠,你是個園藝師,輕輕閒閒就能賺錢。”
她用嘲笑的目光看了我一會兒,說:“那麼你呢?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把什麼都問清了纔敢到園子裏來呢。你是從城裏跑來的,你以爲你就是個‘省油的燈’?告訴你吧,我對什麼生病的葡萄樹呀、園子啊,都沒多大興趣——這些東西我見得多了——你讓肖瀟說來說去的,我倒想過來看看,是什麼人迷住了咱園藝場的大閨女……”
我在一邊聽着,臉上燒了一陣。這個潑辣物件!我忍住,不想與她扯閒篇兒,眼下我們正焦頭爛額呢!我把話題轉開去,她卻說:“喂,不要亂說,你想回避我嗎?告訴你——誰也迴避不了我。上次我陪着我們場長出去療養,遇到一個挺好的按摩師,是個小夥子,他想回避我,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的。我說:誰也沒愛上你,你躲個什麼?你這個不老實的傢伙!我上去就彈了他的鼻子一下。他捂着痠疼的鼻子趕緊蹲下了,然後,老實了。我那一次跟他談得不錯,知道了許多事兒,他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假小子’,歡迎我常到他們療養院去。我說那要看頭兒願意不願意了——頭兒去療養,我才能去;他洗溫泉,我也洗溫泉,他享受的我差不多也都一塊兒享受了。可是我享受完了心裏纔想,不行吧:他怎麼非要帶上我去療養不可啊?場部有好多人嘛。我可不是幹這個的,我應該侍候果樹葡萄什麼的,我怎麼侍候起他來了?可是還沒等我搞得明白,我們場長就動手了——他的病差不多全好了,所以纔有了閒心拈花惹草——一天傍晚他不停地誇我,還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裏。他要跟我談談‘工作’,把我的手抓到他汗漉漉的大手裏又是摸又是捏,還不停地拍打,說,小羅呀,一定要好好學習啊,一定要進步啊。我說:可不是要進步怎麼的!他說:小羅啊,組織上對你期望很大啊,嗯,期望很大啊——聽到這兒我故意裝傻,問他是什麼期望?期望我做什麼?他說:‘哎呀小羅啊,很好嘛,這樣很好嘛,嗯,很好嘛。’我說:‘什麼很好嘛?’他撫摸着我的手,越來越用力,還搔起我的手心來,拍打我的肩膀說:‘要進步嘛,要好好進步……’我那時候也不管進步什麼的了,猛一甩手離開了他。我說:‘放你媽的狗屁!’我一邊罵一邊跑開了,直跑到那個按摩師屋裏,對他說:‘你以後給場長按摩的時候,找一個痛穴,下手狠些,把這傢伙按個半死,讓他從今往後老實點兒,如果能廢,乾脆就廢了他。’那個按摩師的眼睛雪亮雪亮,看着我,說:‘咱明白。’……”
好一場囉嗦!我聽到這兒笑了,問:“場長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