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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都明白。從打小咱倆就在一塊兒瞎逛嘛,有時一口氣跑上老遠,夜裏也不回家睡覺。咱都是野性子。我的年紀大了,這條腿半夜裏老疼,我如果不停地奔走一天,就疼得睡不着覺。這條腿拖累了我,要不我還會走哩。我看着萬蕙厚敦敦的模樣,老怕對不起她。我想這天底下只有你能明白我哩。要是我沒有琢磨錯,那就是你日夜讓一個心事壓着哩!”
我沒有吭聲。
“你往前走吧,你還年輕哩。不過我心裏明白,前面什麼也沒有——頂多再有一處葡萄園……就爲這個,我纔在這兒待下去哩。我的腿傷了,裏面的軸承老要咯吱咯吱響——我走了一輩子,再好的不鏽鋼軸承也會磨壞了呀。我要在這片挺好的園子裏披上蓑衣,美滋滋地睡上一覺,渴了就喫一串葡萄。斑虎滑溜溜的皮毛磨在我腿上,讓我怪舒服。再也沒有比斑虎更懂事的啦,萬蕙也不如……不過我知道攔不住你哩。你最後還會扔下這片園子。你不是嫌它不好,不是。你是要接上走。那就走吧,不過你真要走的那一天千萬打個招呼……”
我心裏真難過。我說:“不,我不會離開園子。我費了千辛萬苦,我在這裏老了好幾歲……”
柺子四哥搖頭:“可你讓一個心事壓着哩。”
我幾次想告訴他:壓住我的可遠遠不止一個心事啊,它起碼是兩個……四哥伸手把我身上黏着的沙粒掃掉,按按我的脊背,“四十歲了,身子骨還結實;不過也沒有多少年它就該走下坡路了。人哩,急匆匆地一輩子,還要這麼慌慌地走、走。人爲什麼要活下來哩?就爲了慌慌地走?嗯哼?誰能說得明白……”
他捏着我的胳膊,用力地捏,又用拳頭在我胸脯那兒輕輕地捶了捶:“我像你這麼大年紀那會兒,從來就沒安分過,這時候倒規勸起你來。你還沒像我那樣闖蕩過,沒折騰掉一條腿或一條胳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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