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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你別瞪眼,這是真的啊!你想想我哪還有心思去老哥你那兒啊……如今我的小命就握在那個老妖婆手裏了。千央萬求她才答應爲我解蠱——中蠱容易解蠱難啊,那得一點兒一點兒來……”他萬念俱灰的樣子,摸一下我的肩膀,腳板一翻爬進了駕駛室。
我心上怦怦跳,大喊着追問:“她會無緣無故地給人下蠱?她怎麼了?”
“這事一兩句話說不清。反正你小心着點兒就行,躲開她沒錯……”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引擎。
<h5>2</h5>
葡萄園開飯早,晚飯後剛剛是黃昏時分。這是四哥和萬蕙的習慣,天一冷活兒閒下來,他們就儘早上炕。兩人在炕上抽菸拉呱兒,喫點兒零嘴,有時還摸摸紙牌——他們總把鼓額和肖明子喊到炕上去玩。我在那兒待了一會兒,四哥就趕我說:“你出去吧,你到園藝場裏去吧。”
他的意思再明白沒有,那是讓我去找羅玲或肖瀟。他甚至搞不明白我正與其中的哪一個“有點事兒”,但口氣裏顯然意味深長。他不想讓其他人聽出來。我心裏感謝,可又不想解釋什麼……我真的走出來,站在園邊耽擱了一會兒,斑虎也跟上來。它總在這裏止步,除非我專門招呼它一聲,不會再隨我向前。我猶豫着,看看西邊尚未消盡的火紅的霞光,心裏燙燙的。我往前走去,不知是否該一直走下去——這樣就會穿過園藝場——如果不再停步,就能看到那個海草小屋了。
我琢磨着太史的話,還有那天老太太奇怪的神情、她對我的全力搪塞,以及那些極爲蒼白無力的應付、那些閃閃爍爍的遮掩之詞……一切只能讓人生疑。我更加確信,她擁有隱祕,這不僅是對羅玲的母親而言,也還包括了我們一家。至此我似乎愈加明白,那個老紅軍當年千里迢迢趕來園藝場,在這裏生活和工作了那麼多年,顯然是大有深意……直到走出園藝場的邊界,我仍然沒有止步。我走得十分緩慢,當看見那個被晚霞勾勒出清晰輪廓的海草小屋時,這才稍稍加快了腳步。這時又聽到了細碎的海浪聲——我有些忍不住,佇立了片刻,然後迎着冰冷的海風走去。天真的涼了,溼氣甚重,風往骨縫裏鑽擠。我想再有不久這裏就會下起第一場雪,那時又是另一番情致了。在開闊的海邊雪野裏我曾看到一個人,是個姑娘,她戴着火紅的圍巾,穿了淺灰色高筒皮靴,遠遠地向我舉起手……那是三年前的肖瀟。那時候我們剛剛認識不久。
走着走着,這才發現黃昏的光色裏還有一個人,這人正從海邊走過來,顯然早就來到了這裏。她正一邊走一邊呵手,那不是別人,正是肖瀟啊。我心底的興奮陡然湧起,接着大聲喊了起來。她抬起頭,當看清是我時,高興得兩手一塊兒搖動着,馬上加快了步子。“風有些大,千萬彆着涼。”她走到近前時,我發現她的兩頰已被海風吹得通紅,可能那會兒長時間站在了海邊上。她總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到海邊上來。我想送她回園藝場,她卻搖搖頭,說讓我陪你再走一會兒吧。